有女不歸

第173章 長安,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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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塵照例還是要每天換洗他那些雪白雪白的衣服的,而這些衣服是決計不能在一天之內晾干的。四下沒有可以購買衣服的店鋪,更何況材質如此一流。所以馬車前面掛著素塵昨日換洗下來的衣服,雪白雪白的,像兩面降旗。

素塵在“臟”和“丑”之間斗爭了許久,終于還是屈服在了“臟”的淫威之下。

這個潔癖怪!

好在自從有了素塵駕車,他們的行程快了許多。一路疾行,不過兩天時間,他們便到達了長安城腳下。

長安一如當年那般繁華,好似沉睡了一百多年的不是南風,而是它。它遺忘了一切的苦難和死亡,只記得熙熙攘攘和及時行樂。

他們找了一家干凈整潔的客棧住下。素塵吩咐南風,按照之前的標準,把房間的里里外外打掃干凈,而他,因為一百多年沒有入世,所以要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南風情緒依然低落,對于他安排的事情一點也提不起勁頭,好在他也不為難她,一連串的要求就像自言自語一樣沒有威懾力。

他出門去了,出門前對南風說,出去溜達一圈沒什么的,但別去人太多的地方,不安全。天黑之前一定回來。

南風想,他大概還在為當初她湊人家生日宴的那場無妄之災而后怕。

南風坐在床頭發了半晌的呆,左右是不想動掃房間了,便溜溜達達地出了門。

她是沒有什么目的性的,卻把印象中的幾個地方都轉了一個遍。

城門口熙熙攘攘,人們扶老攜幼來來往往。城墻上除了值班的軍士,沒有多余的東西,不會讓人恐懼,也不會讓人絕望。城墻周圍布防整齊,無論是什么身份的人,都沐浴在陽光之下。

典客署還好好地坐落在原地,除了大門有翻新過的跡象,樹木更見繁茂,并沒有什么變化。臨街還飄著酒香,卻不是霍三娘家的仙汁佳釀,更不是隆慶酒樓的玉液瓊漿。無情的歲月和比歲月更無情的斗爭,總會給人留下數不清的苦楚。

再往前走就是曾經的趙王府了,出乎意料的,這個宅院非但沒有荒廢,反倒更加氣派了。門框加寬,門檻加高,門口還蹲著兩個青面獠牙的石獅子。

這里現在有了新的主人,而這個主人南風還聽說過,名叫郭永寧,是時常活在話本和說書人嘴巴里的人物,是當朝的戰神,當初西洲就給她講過他的故事。

牌匾上赫然寫著兩個鎏金大字“郭府”,牌匾后面還藏著一個“擎天緯地”的金匾,傳說是御賜的。門口站著的幾個提刀帶劍的兵士,睜著滾圓的眼睛,精氣十足,比石獅子還威武。

南風忽然想起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句話。

想它一百多年前,恐怕比一個荒廢的宅子強不了多少吧。

好在已經過了一百多年,南風已沒了當初的憤世嫉俗,能夠非常坦然地和那個叫做葉易安或者宋易安的姑娘劃清界限,不至于再為她感傷惋惜。

可是也有值得她惋惜的人。

比如姬姝。在整件事情上,她是最無辜的人。和宋易安相遇,是她一生不幸的開端。她被迫為她而活,又可憐因她而死。她無聲無息的一生,除了擔驚受怕,還有滿身污名。

比如薛瓶兒。她自尊自愛,她聰明溫柔,她用盡全部力氣去愛了一個人,殊不知從選擇的那一刻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比如周眉語。她強行踏入了不屬于她的人生,只為了一場機會渺茫的權力爭奪戰。她是朝代的犧牲品,也是君臣恩義的殉道者。

再比如,赫連衣。那個微啟丹唇,就能吐出過好些讓人歡喜的話的人,那個勾動手指,就能傳遞讓人活下去的溫度的人,因為一場可笑的兒女之情,改變了立場,放棄了前途,縱身跳進注定滅亡的算計之中。直到他死了,還不肯放棄,在漫長的歲月里感受著無論是宋易安還是南風都沒有感受過的孤獨,在微弱的希望中像一只失明的螞蟻一般爬行摸索。

一想到他,南風的心還是不由得揪起來,一陣一陣地疼。

她不知道將來的一天,那個帶著赫連衣的軀殼的男子,在輕撫著典客署旁逸斜出的梅花的時候,在仰望著郭府鎏金牌匾的時候,會不會猛地覺察出一點熟悉的味道,會不會也沒來由的一陣心痛。

天漸漸暗下去,倦鳥歸巢,街市卻逐漸繁華起來。長安的夜市不知道比當年熱鬧多少,但沒有了陪在身邊歡笑的人,總是沒有趣味的。

她想回去了。

她轉身,一個沒留神,險些撞在一匹疾行的戰馬上。

那是一串從軍營回城的戰馬的一員,帶著城外的沙塵之氣,帶著從容瀟灑的王者風度,噠噠地飛馳而過。馬背上的戰士雄赳赳氣昂昂的,锃亮的盔甲映著落日,更增添了蒼茫的味道。

南風之所以能夠從戰馬的鐵蹄之下安然無恙,多虧了從天而降的素塵。素塵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出手非常及時,將她牢牢地抓在了手心里,替她免除了一場無妄之災。

一隊戰馬絕塵而去,踏碎了她渾身的冷汗。

“你在想什么!”素塵生氣地嚷道,好似差點被馬撞到的不是南風而是他。

“我……”

他似動了大怒,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訓斥她像訓斥一個晚輩:“你能不能長個心,能不能小心點!你不想活了,也別給那匹馬找不痛快!”

他的一番惡言讓她找回了當初在不歸境時的感覺。素塵還是一如既往的瞧不起別人。

南風把素塵的手從她的胳膊上甩下來,小聲抱怨:“吼什么?難道我聽不見嗎?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還敢犟嘴了!你若是……”素塵欲言又止。

若是?若是什么?南風有些好奇地瞧了他一眼,等他把話說完。

可他偏要用這種方式折磨她,話說了一半便不說了,還要把臉憋得通紅,反倒給人一種他受了委屈的錯覺。在這樣的姿態之下,他凌厲的五官顯得不大協調。

一個小插曲而已,南風沒有把它放在心上,雖然心里別扭,想著他也是為自己好,囫圇著也就過去了。可看他的嚴肅表情,怎么不像她一般“豁達”呢?

這個怪人!

南風跟在素塵身后慢悠悠往客棧走,眼皮都懶得抬了,問他:“出去一趟,事情打聽的怎么樣?”

素塵終于從剛剛的驚恐和憤怒中緩過神來,眼珠胡亂轉了轉,才說:“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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