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歸

第226章 低估與高估

晉王容慕之的行程,比計劃中要快一些。北狄人終于咬著牙簽訂了合約。縱觀這場來得快去的也快的戰爭,北狄人不過是演了一場“賠了夫人又折兵”的鬧劇。容慕之一路凱歌,讓整個大榮國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

但讓人有些驚異的是,凱旋的王師浩浩蕩蕩,竟然頭上戴白、身上披麻,為那位早已葬入皇陵的風將軍致哀。

舉國上下誰不明白,這不是致哀,而是示威。晉王殿下容慕之,用這種方式提醒朝廷,刺殺他妻子的兇手,該血債血償了。

事情很快越鬧越大。

王師班師回朝,途經朔州地界的時候,被駐扎在那里的西北野戰軍截了。

其實截路的西北野戰軍數量很少,約有一隊五六十人,他們的目的也不是尋釁滋事,只是想借此機會與容慕之當面解開誤會——他們若真的想鬧事,以他們打伏擊猶如一日三餐的經驗來說,至少晉王是活不了的。

西北野戰軍本是帶著怒氣的,但考慮到對方是皇子,又是三軍統帥,也不敢造次。為首的馮大力馮將軍是靖邊王府的老將,在所有的將軍中,是最沉得住氣又能說會道的,將士們推舉他與容慕之會面,在他的身上寄予了厚望。

可容慕之在馮大力還沒說兩句話的時候,就派了一千人將他們團團圍住,并且生擒。馮大力的任務是解開誤會,根本沒有攜帶兵器,更沒想到容慕之堂堂皇子,竟然這么蠻不講理,反抗之中,自然傷了幾個人。

這就成了把柄。容慕之揚言要到御前告狀,狀告靖邊王江宏縱容手下伏擊友軍,意圖謀反。

這可把西北野戰軍惹毛了,他們自認為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大的啞巴虧,紛紛義憤填膺,抄起家伙事兒,想把“伏擊”的罪名坐實,出城跟晉王血拼。

場面幾乎難以控制,饒是此時的最高統領曲將軍,也因為控制局面,被年輕氣盛的戚將軍誤傷,用大刀劃破了臉頰。

可事情不能就這么算了,至少要把馮大力那伙人救出來。散騎常侍端木磊將軍瞞著曲紹將軍,點了一百多人,趁夜襲擾了晉王駐扎在附近的王師。

容慕之是有準備的,但經過半個時辰的周旋,還是把馮大力一伙人丟了,受傷七十多人。端木將軍也沒能占什么便宜,胸口的一刀,足夠讓他在床榻上耗一個月了。

這么大的事,讓朝廷委實震動了一下。江寒聽說這件事,神思動蕩,將剛剛喝下去的湯藥一股腦全吐了出來。江宏被召進宮去,受了皇帝好一頓訓斥之后,與臨時抽調過來、負責調停的兵部員外郎郭懷宇,急急忙忙趕往朔州,整頓朔州軍務。

不能善了了,不能善了了。在榻上養病的江寒反復地念叨。

江寒高估了容慕之的耐性,也低估了容慕之對風晴色的愛。

眾所周知,容慕之童年時,因為生母身份地位低,非常不受陛下重視,直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展現出非同尋常的才能,才得到了陛下的欣賞,獲封親王,為生母掙得了一份榮耀。

容慕之的人生轉折,與風晴色有關。

當年,容慕之飽受皇子們排擠,生活的很不如意,某次宮廷宴集,他作為皇子,甚至沒有接到邀請。他一個人坐在小池邊,落寞地瞧著滿池呆頭呆腦的金魚。

風晴色故意往池子里投了一個石子,石子濺起一層水花,打濕了容慕之的衣裳。

本以為容慕之會生氣,可已經做好了戰斗準備的風晴色沒有收到挑戰邀請。

一向愛干凈的容慕之跳了起來,他來不及尋找“罪魁禍首”,驚叫一番之后,直接將沾濕了的衣服脫下來,扔在地上。一系列動作緊張有序,就好像沾在他身上的不是水,而是瘟神。

風晴色笑慘了。

笑過之后,她忽然想起來,比她大一個月的表姐昨天剛剛教育她,男女授受不親。那個小男孩在她面前脫掉了外衣,屬不屬于“授受不親”的范疇呢?她不知道,卻因此緊張起來。她拼命地追趕穿著褻衣逃跑的男孩,捉住了他,并要求他娶她。

再后來,風晴色成了容慕之“私下”的未婚妻和師父,就因為這些皮毛功夫和聽來的宮外見聞,容慕之博得了父皇的關注。拜風大將軍為師、屢立功勞、獲封親王,一切按部就班,都想計劃好的一樣。

容慕之一直把自己命運的轉折,歸功于那個陪伴他度過了寂寞、不公、爾虞我詐的時光的那個小女孩,那個張揚又純粹的小女孩。

他的小女孩死了,他怎么甘心?他用不著冷靜和理智,用不著國家大局,若密信上說的是真的,真的是江寒安排的一場刺殺,他不介意用江寒的頭和整個靖邊王府的榮耀為風晴色陪葬。

他要激怒江寒,只有激怒江寒,才能讓這個表面上古井無波的女子展示她的本來面目,才能給風晴色、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

容慕之守在朔州城外等了三天,等來了風塵仆仆的江宏。這很合容慕之的心意。

早在山陰城的時候,江宏就因為容慕之傷了江寒而不滿,在一線天偵查時偶遇,江宏的憤恨更是表露無遺。江宏是個十八九歲的孩子,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只要激怒江宏,容慕之覺得,江寒會有所行動的。

見到江宏,容慕之又想到了江寒。

江寒的確是個奇女子,表面柔弱,實則最是心思深沉。容慕之覺得,江寒和風晴色并稱雙璧并不合適,因為江寒的心思太過復雜,往好聽了說是七竅玲瓏,往難聽里說就是奸詐狡猾。仗義、正直、陽光、純粹的風晴色,怎么會和這種人并稱?

江宏到達朔州,眼前的形勢與他想象的無甚差別。容慕之沒有將朔州圍住,只是堵住了幾條要道,不會因為主動進攻而落人口實;退居朔州的西北野戰軍也算老實,沒有再輕舉妄動,看得出,曲將軍還是有些本事的。

出京之前,江宏想好了應對之法,他將這個計劃在腦子里反復推敲,逐步熟稔。他要力爭把責任推給容慕之。

容慕之現在就在眼前。江宏對這位出身卑賤卻耀武揚威的皇子委實不待見,才懶得給他好臉色。他長槍一立,對著同樣高坐馬上的容慕之說:“晉王殿下,您幼稚的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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