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胡美人這會兒看上去的確是一副虛弱可憐的模樣,脂粉淡掃的臉蛋透著蒼白,嘴唇干裂,眼圈微微泛紅,端的是一副受了欺侮的小可憐模樣。
胡美人大半個身子依偎在宮女玉珠兒身上,一只腳仍舊一瘸一拐,瞧著倒是扭傷不輕。
“皇上……”胡美人眼睛瞬間蓄滿了淚水,盈透的淚珠在眼底打轉兒,她偷偷掃了一眼立于皇帝身側的良嬪,立刻潸然落淚:“幸而皇嗣無礙,否則嬪妾著實無顏面對皇上了!”
宣承熠臉色冷峻,“既然無礙,就立刻回寄月閣吧!”
一語出,胡美人心中咯噔了一下。她可是在良嬪的偏殿摔倒的,皇上竟不為她做主?!
麗妃看在眼里,松了一口氣。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謹妃道:“胡美人懷著身孕跑來清涼殿,良嬪不在,你就該改日再來。若非你固執己見,也不會險些傷了皇嗣。”——害得她們三個掌事宮妃都要跑來伺候她一個小小美人!
胡美人臉色煞白,她急忙解釋道:“不,不是的,嬪妾以為,良嬪娘娘很快就會回來,先前又是嬪妾未能約束好宮人,為了以示誠意,嬪妾才想著再等一會兒的,嬪妾哪里想到,偏殿的臺階上竟會被人動了手腳!”
說著,胡美人嗚嗚咽咽哭了起來,“還請皇上為嬪妾做主啊!若非玉珠兒及時護著嬪妾,只怕此刻嬪妾的孩子就要被人害了!”
宣承熠眉心緊縮,朕與嘉樹才離開半日,居然就出了這種事!
衛嘉樹忙施施然道:“皇上,嬪妾瞧著殿外那些玫瑰油瞧著差不多也就是一整瓶的分量,但月前進獻的玫瑰油,嬪妾迄今為止,也只用了半瓶而已。皇上不妨差人去正殿瞧上一眼,便知分明!”
宮中嬪妃所用的玫瑰油,乃是用秋日的玫瑰果和春日玫瑰花瓣制成,后宮嬪妃按照位份高低,可以享用的數量也大不相同。衛嘉樹便足足有十瓶,這玩意油膩得很,衛嘉樹不喜歡滿頭油乎乎的,所以素來只在發梢抹上幾滴,故而到現在也只有了半瓶而已。
聽得這話,麗妃松了一口氣,不管是誰做的,良嬪能有證據證明自身清白就好。
胡美人眼中難掩狠毒:“焉知那玫瑰油不是娘娘去年用剩下的!”
衛嘉樹正色都:“本宮去年剩下的玫瑰油早就賞賜給英落和幾個大宮女了,況且,陳年的玫瑰油無論氣味還是成色都要遜色一籌,皇上只消派遣精通香料的嬤嬤去殿外檢查一下,便知道殿外灑的是今春最新鮮的玫瑰油!”
宣承熠微微頷首,嘉樹的鼻子倒是極靈敏,但宣承熠還是吩咐了姜永福,命御前調香的嬤嬤去殿外查看,并順便去正殿查看了一下嘉樹殿中的玫瑰油。
一刻鐘后,姜永福領著調香嬤嬤進來,那嬤嬤道:“回皇上,殿外灑那些玫瑰油,的確是今年新制的。”
姜永福躬身道:“奴婢也已經檢查了良嬪娘娘梳妝臺抽屜中所生玫瑰油,的的確確只用了半瓶,其余九瓶,還都沒開封呢。”
麗妃釋然一笑,“如此說來,此事便與良嬪無關了。”
胡美人如何甘心良嬪這么輕易就撇清干系?她哭著道:“皇上,這里可是清涼殿,還有誰能瞞著那么多人的耳目,在偏殿的臺階上動了手腳?方才,也分明是良嬪宮里的大宮女青橘主動請嬪妾來偏殿的!”
宣承熠露出不悅之色,“好了!今日天色晚了,你呆在清涼殿不合規矩!”
說著,宣承熠吩咐姜永福:“把胡氏送回寄月閣!”
胡美人一臉悲愴:“皇上——”
宣承熠皺眉道:“此事朕會詳查!”
胡美人雖然仍舊滿腹不甘,但也看出皇上龍顏不喜,只得含淚道:“嬪妾無辜被人算計,只求皇上查明真相之后,切勿放縱了謀害皇嗣的真兇!”
胡美人滿面淚痕,被宮女小心攙扶著行了一禮,這才踉蹌退下了。
胡氏都走了,三妃自然沒必要留下了,也紛紛跪安。
偏殿終于安靜了下來,宣承熠這才道:“放心,朕會叫人徹查此事,絕不叫你平白受了污蔑。”
衛嘉樹揉了揉眉心,“我還是想不通,大白天的,那么多宮女太監來來往往,怎么可能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把玫瑰油灑在了偏殿臺階上!”
這不合理!
宣承熠也覺得想不通,除非是嘉樹這個一宮主位主使——但嘉樹又不可能事先知曉胡氏會來!
衛嘉樹忽的想起了在正殿呆了一整天的肉肉,或許……肉肉這個旁觀者知道什么也未可知。
“時辰也不早了,皇上回去歇息吧。”衛嘉樹忙道。
宣承熠神色幽怨,“嘉樹這是要趕朕走?”
衛嘉樹無語,能不能不要一副怨婦姿態?她無奈地道:“坐了兩個時辰的馬車,我也累了,想回正殿泡了澡、早點歇息。”
泡澡?宣承熠忽的心猿意馬,他連忙咳嗽了兩聲加以掩飾,“那朕就先回去批折子了。”
衛嘉樹提著燈籠,送皇帝出了清涼殿,這才回到了偏殿,吩咐宮人浴室放水,然后就屏退了左右。
修佑寶寶已經困得打哈欠了,“娘親,您這一整天去哪兒了?”——清涼殿可是上演了一出精彩大戲。
衛嘉樹訕笑道:“那個……我出宮了。”
修佑寶寶瞬間困意全消:“出宮?!”
寶寶瞬間不開心了,“原來娘親是跟著父皇出宮玩了!你們居然不帶上我!”
衛嘉樹忙解釋道:“我事先并不曉得你父皇要微服出宮,是他非要整這一出‘驚喜’。肉肉乖,若有下次,娘親一定帶上你。”
修佑寶寶眨了眨澄澈的大眼睛,“娘親和父皇……雙雙出宮游玩?你們這是重歸于好了?”
衛嘉樹支吾道:“算是吧。”——皇帝都肯讓步到這個地步了,她也沒有理由繼續任性地享受著所謂的自由了。
修佑寶寶大喜,他拍著爪子歡呼:“太好了!”
衛嘉樹見肉肉沒有繼續生氣,便道:“今天的事兒,你有沒有看出什么端倪?”
修佑寶寶稚嫩的臉上露出與他年紀不相符的厭惡之色,“那個胡美人,太壞了!當時她突然摔倒,所有人都以為只是踩空了臺階,別人都只顧著上去攙扶,沒有注意臺階,但我卻看得清清楚楚!”
“在胡美人摔倒之前,那臺階上根本就是干干凈凈,但就在胡美人被攙扶起來之后,臺階上就多了一灘玫瑰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