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秀珠,是貼身伺候張氏的二等宮女,長得稀松平常,這樣的宮女,在皇宮里,太不起眼了。就是這么一個不起眼的宮女,沒想到竟然是皇帝暗處的人手。
秀珠戰戰兢兢進來,噗通一聲匍匐在地,咚咚磕了兩個頭,“奴婢未能保張美人平安分娩,還請皇上降罪!”
宣承熠臉色又冷峻了幾分:“你是來請罪的?!”——朕想聽的,是調查結果,可不是這種請罪的廢話!
秀珠急忙道:“回皇上,張美人所用膳食和安胎之藥都絕無問題,倒是最近半個月,美人因月份大了,睡眠不安,所以換了帳中的安神香,用了此香之后,美人的確睡得愈發安枕了。奴婢懷疑,可能是這安神香被動了手腳,便悄悄弄了一份,此刻已經交給了徐嬤嬤。”
徐嬤嬤便是御前負責調配香料的管事嬤嬤。
衛嘉樹內心忽的一閃,“臣妾忽然想起,張美人臨盆之前,的確已經有胸悶氣短之征兆。”
秀珠也連忙點頭,“是是是!美人雖然睡得安枕了,但也愈發不愛動彈,稍微奪走幾步路,便會累得氣喘吁吁。奴婢當時還以為是身子重的緣故,沒有多想……”
說著,秀珠深深叩首,“奴婢不懂香料,故有此疏漏,還請皇上降罪!”
衛嘉樹瞧瞧睨了皇帝一眼,這個暗處宮女,業務能力的確一般啊……皇帝對張氏也還真是沒上心啊。
宣承熠揮了揮手,“退下吧!自己去暗處領罰!”
“是!”秀珠如撿回一條命,連忙退下了。
片刻后,徐嬤嬤躬身進來,跪奏道:“啟稟皇上,秀珠交給奴婢的香料,里頭格外加分量不輕安神催眠的香料,若是聞得多了,會使人渾身乏力,除此之外,倒是別無太大害處。”
衛嘉樹心神凜然,渾身乏力對產婦而言已經足夠致命了!
可憐張美人,臨死前還哀求皇帝讓賢嬪撫養她的兒子!做鬼都是個糊涂鬼。
“這件事,皇上是否繼續徹查?”眼下也只是查出張氏的安神香被動了手腳,尚且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是賢嬪所為,要給一個嬪主定罪,光憑這點物證可不夠。
宣承熠面如堅冰,語氣冷硬:“再查下去,只會打草驚蛇,反倒是白費了朕的一番安排。”
衛嘉樹挑眉,皇帝的安排?不過就是追封張氏,然后把十皇子給賢嬪撫養。
賢嬪得了十皇子,必定會覺得,皇帝是信賴她的。
若是徹查,只會驚了賢嬪這條毒蛇。
“皇上的意思是……”衛嘉樹看向皇帝那不帶絲毫感情的冷峻的側臉。
宣承熠眼眸微垂,他轉了轉指上的碧玉扳指,“朕總要顧忌修儉、靜愉和靜怡三個孩子的顏面。”
說著,宣承熠臉上露出幾分歉意,“所以,賢嬪不能明正典刑。”——賢嬪既如此膽大包天,如此看來,當初十有八九真的是她挑唆慧嬪,更有甚者,胡氏當初只怕也是做了她手中的棋子。
這便是生生叫嘉樹受了兩次委屈,所以宣承熠多少有些歉疚。
“不能明正典刑?”衛嘉樹咀嚼著這幾個字眼,大約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臣妾可以理解。”
只要處置賢嬪就好,管你明著來還是暗地里來。
正在此時,姜永福快步跑了進來,稟報道:“皇上,咸陽宮的胡美人……歿了!”
衛嘉樹瞳仁微微一震,殺人滅口?!
這個賢嬪,倒是真是丁點兒都不手軟啊!
胡氏雖然瘋了,但難保不會說出對賢嬪不利的瘋言瘋語,唯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姜永福又道:“胡美人的貼身宮女也懸梁殉主了!”
衛嘉樹臉色幽沉,“是那個玉珠兒?!”
“正是!”姜永福躬身應聲。
衛嘉樹冷哼:“如此以來,胡氏舊案,便是死無對證了?!”
宣承熠一把握住了衛嘉樹攥成拳頭的手,“不必置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朕會盡快處理了吳氏。”
衛嘉樹揉了揉眉心,賢嬪無非就是想趁著張氏新喪,宮里正忙碌,索性趁亂絕了胡氏這個后患。還有這個玉珠兒,為了家人,死得也是夠干脆的。
賢嬪料理旁人極為利落,而皇帝料理她,想必也不會拖泥帶水。
賢嬪自以為手段縝密,但皇帝的城府比她更深。
宣承熠此刻心中是極為憤怒的,他縱然知道吳氏頗有心機,但一直以為吳氏溫馴乖順,沒想到在后宮之中行殺母奪子之舉,殺人滅口也做得毫不留情。
更有甚者,這賤婦居然敢背著朕暗算嘉樹!
實在是該死!
宣承熠心中怒火滔天,偏生吳氏生了二女一子,為了這三個孩子的顏面,朕還要讓她死得光鮮體面!
一想到此處,宣承熠就分外不甘,他深吸一口氣,道:“吩咐太醫,給吳氏用‘黑藥’。”
“黑藥”?是個什么藥?
十有八九是毒藥,衛嘉樹暗忖,這種東西,她便不深問了。
賢嬪一直吃著太醫開的調理身子的藥,這幾年倒是身子骨愈發好了,昔年生產的虧損,也已經補養回來了。若不是皇帝已經不再召幸,保不齊還能再懷幾胎呢。
但是,到此為止了。
用著所謂的“黑藥”,想必很快就能一波送走賢嬪,她也能安心養胎生產了。
接下來,后宮忙著操持張美人的喪禮,至于染病去世的胡美人,喪禮便只能從簡了。
賢嬪倒是個做樣子的好手,親自幫著謹妃誠妃操辦張美人的喪禮,還有照顧自己膝下兩位公主,以及張美人的一兒一女,忙得白天黑夜連軸轉。
所以,張美人喪禮結束,賢嬪病倒了,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前陣子,皇貴妃被生生氣病了,如今眼瞧著賢嬪病了,她欣喜之下,不消幾日就病愈了。
然后,夏氏就跑去攛掇皇帝,說賢嬪宮里足足有三位公主一位皇子,且都年幼,如何照顧得過來,所以請皇帝,為十皇子另擇養母。
這種要求,皇帝怎么可能答允?他黑著臉攆走了皇貴妃,心下不由有些后悔,他是不是不應該晉封夏氏為皇貴妃?只做個貴妃,讓禮貴妃節制夏氏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