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齊眉

第222章 年輕氣盛&不必再勸

當年,顧嬅因為私自闖了一回祠堂而被罰,又因為被罰的時候險些燒了祠堂又被狠狠罰了一回,百年來顧家里頭一個復刻出了正經古法鵝梨帳中香的顧嬅憑此成了族中最年輕的堂主——第十三堂制香堂,年輕氣盛的小姑娘不滿族中長輩的管教多時,經過這一回,更是難以跟幾位族老妥協,畢竟那個時候還沒及笄的小姑娘實在是難以理解,為什么火滅之后,這些人不著急她這么個大活人的安危,而是著急問責,明明就是他們一直說她多厲害多重要多不可或缺的。

幾次談不攏之后,才十幾歲的顧嬅徹底撕破臉,一氣之下居然離家出走了。

顧家遍尋顧嬅而不得,多年來都杳無音訊,只得做最壞的打算,給顧嬅立了衣冠冢,又暗地里慢慢尋。

誰知道那是的顧嬅已經改名賈清,賈(jia)另一音便是gu,作gu是多半與商搭邊,亦是顧。賈清憑借著在江南首富顧家的見識,輕輕松松就混進了行商的人馬里,隨著他們押送貨物,遍游山河,又因為顧嬅那時候年紀不算大,不描眉點紅,十幾歲的小姑娘再一邊挨餓一邊在街上混幾個月,也就跟泥小子差不多了,居然一直都沒有被認出來。

西原又是西北最大的要塞,貿易往來頻繁,賈清離家出走沒兩年就聽了西原千八百次,最后直接攛掇著那隊商人到西原走了一趟,就是這一趟,賈清遇上了葉江成,彼時的葉家公子。

賈清對葉江成的氣度相貌做派都中意的不得了,一路上看慣了粗獷漢子的她幾乎是瞬間就對這個有勇有謀的商戶之子一見傾心了。

此后,賈清辭別商隊,留在西原,重新換上女裝,甚至終于費功夫調養了快一年都沒來過的小日子,到處打聽葉江成的消息,然后終于堂而皇之的以女兒身的樣貌出現在外出返鄉的葉江成面前,至此,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年紀輕輕能當顧家堂主,賈清自然不會是草包,顧家jing心養了十幾年的姑娘,底子自然也不會差,再加上這一兩年隨行商游歷的經驗,別說葉江成了,迷倒誰都不會是太難的問題,更何況,彼時的葉江成才因家事錯過了科舉,最是煩悶之時,兩人很快就打得火熱,沒多久就順理成章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葉父對賈清倒還是挺滿意的,商賈之家的媳婦,比起琴棋書畫、功德音容,聰明明事理才更重要,有魄力有決斷就更好了,而賈清,樣樣都有,這么看來,她孤女的身份就不再重要了,但是葉家其他人就不這么想,故而,這樁婚也是拖了一段時日的。

那時賈清是預備著要跟家里報信的,可誰知道被趕了出來,因為送信人到的那天,恰好是顧嬅衣冠冢落成的時候。時間不等人,葉清肚子里的孩子更等不了,最后只得作罷。

誰成想,后來的一切都宛如一場狂風驟雨,劈頭蓋臉毫不猶豫的沖他們來了……

葉清閉了閉眼,回想這大十幾年來的日子,記得最清楚還是當初才成婚的那段日子,沒有長輩的沒完沒了的絮叨,沒有明天必須趕路的壓力,沒有隨時都會被人發現的緊張,甚至都沒有孩子哭鬧的煩惱,那個時候,是他們最快樂的日子。

可是,終究不會是永遠……

葉清至今都記得,那是個雨天,她抱著哭啼不止的女兒,膝蓋輕輕抵著搖籃,搖籃里的才哭累了睡過去是兒子還睡得安穩,桌上還攤著一本才收上來的賬,乳母和丫鬟就在身邊,一邊給他們搖著扇子,一邊說這個月鋪子的進賬不錯,還夸她頭上的那只發簪好看,她夫君替她選的那支。

然后,就聽見外面慌慌張張的動靜,她還沒來得及放下女兒去看一眼,就聽見什么東西倒地砰的一響,再然后,她就沒什么太清晰的印象了,她依稀記得,好多人在她耳邊嗡嗡個不停,女兒兒子的啼哭一聲聲直往人腦子里鉆,聽得她頭暈目眩,甚至還想吐。

再醒過來,就是須發花白的大夫跟她說,她小產了,婆子跟她說,她夫君走了,丫鬟跟她講,公爹也去了……

搖搖晃晃爬起來入目都是一片白,刺目的白,堂中的棺槨和白幡在守靈人七嘴八舌的哭訴中漸漸變得模糊,她跌跌撞撞過去抱住靈位,卻怎么也看不清上面的字。

再后來,葉清已經不太記得了,怎么說服族老怎么坐穩葉家的位子怎么踢走人面獸心的叔父,那些都不重要,反正每一天都是一樣的令人作嘔。

她名正言順進入商會,卻在進入后不久發現了端倪,再沒多久,一份份葉家的罪證和誘人的條件就都擺在她面前了,向前一步,她無顏見江東父老,向后一步,她再也不能替夫君骨肉報仇,那是魔鬼遞過來的果實,吃不吃都會死。

最讓她意外的,是她發現了某些鏢客滯留西原,而與此同時,她還發現幾大商賈身邊用慣了的小廝都換了人,打聽過后才知道,居然是差不多時間里他們都犯了錯,然后被扔了出去。

那個時候她只是覺得奇怪,卻沒有太上心,直到聚眾鬧了幾回客棧而那一回人手幾匹浮光錦帶回來的時候,她才覺得可能有轉機。

但是,她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有幾分本事,她得試一試,故而,她煽動了其他人,在王府宴請眾人時,各個送了最貴重的禮,而她,穿上了那匹浮光錦……

她什么都不覺得太意外,唯獨被認出來這件事除外。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個“拋棄”顧家表公子的王妃,居然見過顧家人,還能認出來她,甚至還屢屢示好。

“薛紹對你不好?是薛子易,這名字誰給取的?你知道他原本是叫薛紹的么?”葉清難以理解,只有愛屋及烏和恨屋及烏的,哪有這樣的?拋棄別人在先,又到別人親眷面前示好,這算什么?滿足自己贖罪的欲望好減輕負罪感?

李予初閉了閉眼,輕聲說:“我知道。阿紹他……薛大人待我極好,是我負了他。”

“不必再勸,此事多謝你,不過我也告訴你了穆遠山被劫走的事,也不算欠你什么。我很快就會離開,不勞王妃費心了。”葉清冷笑一聲,徹底沒了疑惑,什么都給她知道了,還見過顧家人,都到這地步了,卻轉頭婚約未退就嫁了皇家,可笑。

李予初沒在糾纏,低頭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