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梅子見到歆哲,心中那一份情感竟猛然間而涌出來。
“是你,孩子!”她怔在原地半天,幾乎是帶著哭腔說出來。
但歆哲也不知怎地,對顧梅子這樣的親近并不覺得親近,而是頗有些戒備。
顧梅子往他那兒靠近幾步,他便又后退幾步,最終惹得顧梅子心痛不已,只得微靠在林子鋒肩頭不住哭泣。
眾太醫此刻只顧得上新得了藥草的歡喜,對著林子鋒與顧梅子的私事倒并不感興趣。
太醫們紛紛告退,廳上只余下些小丫鬟們愛看熱鬧,心里不住地怎么猜測顧梅子。
林子鋒一句:“你們都先下去!”
眾丫鬟才慢慢地移出門去,顧梅子沒了眾人的觀看,更是情感如水泄一般涌出來,都化作了一汪淚水。
“梅兒,梅兒,別哭了……”林子鋒勸她道。
林子鋒雖是個當父親的人了,可是對于女兒也不十分上心,孩子一直隨著皇后的心意,安置在京郊一戶農戶家里。
而今看到這個義子歆哲來,他心中自然也無什么觸動,不像顧梅子這個當娘親的,又因為先前痛失自己的孩子,此刻見到歆哲,便更加心疼。
但那孩子這次相見,只讓人覺得冷了許多,對待顧梅子的接近十分地抵觸。
“哲兒,哲兒……”顧梅子又輕喚幾句,再抬頭,卻看見那孩子眼中也含著熱淚。
歆哲此刻心里也痛苦極了,他并沒有憎恨顧梅子的意思,只是如今他也不知該如何向顧梅子表達他心中的委屈了。
顧梅子還記得,她離開大月國時候,那天,歆哲該在黃老先生家里學習作畫才是。
然后,她一直都生活得自顧不暇,每逢想起在大月國的種種,她往往都心痛到無法呼吸。
林子鋒將顧梅子扶著坐下,又走到歆哲身邊,將歆哲推到顧梅子身旁,那孩子卻也不肯坐下,只肯站在顧梅子身前。
顧梅子又抱著他哭了半天。
“梅兒,你這樣,孩子也說不上任何話!”林子鋒又說了句。
歆哲的神色出了些不忍,他如今滿身臟兮兮的樣子,但看見顧梅子這霎時間就將衣袖口都哭濕了,那孩子卻從袖中拿出塊干凈的帕子來,遞給顧梅子擦淚。
顧梅子在淚眼朦朧中,突然見到歆哲那雙黑色眸子中透露出來的善意,一時心中百感交集,喜不自勝,哭著哭著便笑了……
一邊拿帕子擦著淚,一邊又笑著道:“孩子,娘親又遇著你了,娘親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是的,這的確是顧梅子心中所想,她時常在后悔,那日為什么要屏退下人,即便那就是場陰謀,可若不是自己疏忽大意,也不會那么快發生。
從大月國而來的,一直也忙著在各疫區幫忙的喜兒,一聽到歆哲來的消息,也急忙跑過來看他。
“喜姨!”歆哲開口第一句竟是喚的喜兒,第二句才哭著撲倒在顧梅子懷里:“娘親!”
顧梅子和喜兒都緊緊抱著這個失而復得的孩子,抱著歆哲,就仿佛回到了她們的故鄉大月國。
林子鋒這次并沒有打擾她們,他識趣地自己出了皇子營帳,將這里通通留給了她們三人,而自己卻奔走于各個疫區查看災情。
三人終于可以用熟悉的鄉音互相交談,說回熟悉的大月國話,顧梅子竟然還有幾分不適應了。
聊了半天,她們才知道,原來歆哲過的并不好。
歆哲的母親,顧梅子原本以為她是個好女人,但沒成想,她對歆哲竟可以狠毒到如此地步!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就隨人去了,說的是她無疑。
歆哲雖然是她的親生血脈,但是死去的丈夫了的,她嫁作他人婦,成了衣食無憂的老板娘,卻連個孩子都要容不下了。
歆哲住到她家里,她不僅拿了歆哲所有之前的掛在身上的小玩意,更是攛掇著歆哲去行騙乞討,那男人只道:“我們家里不能養閑人!”
歆哲寄人籬下,沒有辦法,竟都照做了。
但沒想到,任是忍讓到了此地步,那繼父還不滿意,竟讓歆哲的母親伙同著一起誣賴歆哲手腳不干凈,偷了家里的錢財,好借機把他趕走。
“怎么會有自己
這樣的母親?”顧梅子氣的不行,咬牙切齒的。
她先前最早見到歆哲的母親時,他們一家都還是個逃難的可憐了,卻沒想到這個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
歆哲談起這些就要落淚,顧梅子一邊安慰他別哭,一邊心里竟暗著盤算起該如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那黃老先生呢?”顧梅子問他。
這黃老先生是名噪一時的大家,又是林子鋒再三引薦的,相比歆哲應該過的不是太差。
“師父,師父……”顧梅子聽歆哲提起黃老先生,更是傷心,頗有些不解。
后來才發現,這黃老先生,便是自身難保。
他曾經說過他年少學藝,撇下了妻子,但等到回去之后便發現妻子已經身亡,然后他便終身不娶了。
當初的愛情故事感動了大月國的先皇,因此他才獲得了一切。
但就是在顧梅子消失后不久,這個騙局便徹底被揭開。
黃老先生的確有個妻子,但是他功成名就回鄉后,得知的卻是妻子有了心上人,已經不再將他當回事了。
他一時激動,殺了。
但僥幸的是,他成功地逃脫了懲罰,并且依靠這個虛假的故事給自己帶來了無限的好處。
但事情終有暴露的一天,不知道是得罪了誰,他這個退隱山林的老頭兒也有專人收了證據來告他。
皇帝十分震怒,看見滿堂鐵證如山,便一氣之下將他抄了家,歆哲住在他家里,便一并被趕出來。
萬幸,他沒有被株連九族,一概人等皆沒有受影響。
顧梅子聽不得歆哲再講這些,望著受盡委屈的歆哲,顧梅子除了傷心還有悔恨……
還是歆哲主動跪在顧梅子面前“娘親,你別傷心,歆哲好好的過的可好了!”
顧梅子更加止不住眼淚,兩人之間的母子之情已經和親生不親生別無兩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