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瓶欒山。
蕭容衍應邀前來西懷王瓶欒山行宮,同大魏一干貴胄皇親于瓶欒山飲酒作樂。
西懷王乃是大魏皇帝一母同胞最疼愛的幼弟,約莫是喜好玩樂做個富貴閑人又對大魏皇帝十分忠心,大魏皇帝對這個胞弟更是百般縱容。
西懷王此生最喜歡之事,便是同風雅之士,飲酒吟詩。
蕭容衍才高八斗,又是天下第一富商,過得窮奢極欲,與西懷王乃是同道中人,兩人都精通享樂,日子同樣過得紙醉金迷,自是成了至交好友。
西懷王得知蕭容衍歸國,便在瓶欒山行宮的天露閣設宴。
瓶欒山行宮,是西懷王生辰之日,皇帝賜給西懷王的,可見其受寵程度……連皇子都望塵莫及。
天露閣設在整個瓶欒山行宮山頂最高處,是后來西懷王特意讓工匠修建的。
天露閣以插入峭壁的二十六根結實的梁木為支撐,懸于懸崖峭壁之前,十二根金漆黑檀的粗重柱子撐著頂棚,凌空于峭壁之前的三面無護欄,設立在邊緣一人多高的青銅仙鶴燈忽明忽暗,白紗幔帳隨風搖曳,絲竹之聲如同仙樂,從山下望上去……還以為那是神仙居住之處。
西懷王穿著剛剛泡溫泉出來時的那一身白色長衫,衣襟敞開著,手握用酒樽,一臉醉意穿梭在媚眼如絲的舞姬之中,因飲了五石散的緣故,雙眸里盡是如夢似幻的迷離之感,活脫脫的浪蕩公子。
見同樣一身白袍,慵懶散漫靠坐軟墊之上獨自飲酒的蕭容衍今日興致不高的模樣,醉醺醺的西懷王搖搖晃晃走至蕭容衍身旁歪坐下,勾著蕭容衍的肩膀,笑道:“怎么……今日興致不高啊?是嫌舞姬不夠美?還是嫌冷食不夠精致?”
西懷王見蕭容衍面用美酒沖化的寒五石散還在,笑容越發癡了起來:“連這么好的東西都不碰……”
蕭容衍捻起一粒花生米,單手搓開紅衣丟入口中,頗為煩躁道:“不日咱們大魏便要對攻打大燕,此事我知道的晚,怕大燕的生意來不及撤出,一旦開戰損失必然不小,煩啊……”
西懷王哈哈直笑:“這事竟然也值得你煩惱?”
“從去歲開始,便在南燕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打算將蕭家商鋪開滿南燕,誰知……南燕竟然被大燕收復了,我只得從頭再來,好不容易見了起色,咱們晉國又要攻打大燕。”蕭容衍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今年時運真真兒是差的很……”
“此事簡單!”西懷王拍了拍蕭容衍的肩甲,“等咱們大魏拿下了大燕城池,你的生意該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的商號我會讓人叮囑下去,絕對不碰!”
“我是魏人,咱們魏國攻了大燕……大燕還能讓我去做生意?不打殺了我的人就是好的!”蕭容衍嘆氣,“罷了,我也不是那只知自家利益,不顧家國大義之人,損失了便損失了吧!”
“你我摯友,我焉能看著你損失?”西懷王笑著朝蕭容衍靠近了一些,“放心吧,這一仗……不會這么快打起來!你動作利落一點,盡快將生意和你的人都撤出來,等到我們大魏打過去占了城池,你再重新回去!”
“不會這么快打起來?”蕭容衍頗為不解,他湊近了西懷王一些,“不是說如今大燕主力盡在戎狄,此時不是我魏國攻燕最好的時機?”
西懷王本不應該同蕭容衍議論朝政,可一想到眼前的是自己至交好友,他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對蕭容衍道:“將相意見不合,之前大燕突然冒出一支新軍,其將領謝荀驍勇駭人!丞相本就不主戰,怕大燕看似主力盡在戎狄,實則是隱藏實力以作它途,所以我皇兄命大兵壓境以作試探!”
蕭容衍頷首。
“誰知道……”西懷王聲音壓得更低了些,“誰知道,那大燕白日里看似平常,我們的探子夜里卻聽到馬蹄聲,那大燕境內的山坳里,每每到夜里便炊煙滾滾,怕大燕藏兵于其中,正等我們魏國前去……好甕中捉鱉,如今丞相和將軍都派了人去查,得等到結果送回來,才知能否一戰。”
蕭容衍突然坐直身子看向西懷王:“說到這個,衍……突然想起一件事,王爺知道之前我被困于南燕,大燕九王爺身邊之人曾向我采購過大量的鐵和兵器,我在晉國境內運的那批鐵和兵器的數目不算大,也不算少,原本想著晉國和南燕西涼開戰,賣到平城定然能賣個好價錢,誰知道高價買走的竟然是大燕的人!”
西懷王攥著酒杯的手一緊,酒醒了不少:“要鐵和兵器,就說明有兵啊……”
“這個衍不得而知,后面陸陸續續……衍又送往大燕了不少鐵礦和兵器,與晉國太子府謀士合作,五五分……如此衍也賺了不少,利潤十分可觀。”蕭容衍繼續道。
西懷王心頭突突一跳,五五分還賺了不少,那得是多高價?
大燕不惜重金求鐵,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說不準大燕山內真的藏了兵,就如同大燕謝荀所率領的那支精銳。
想到此處,西懷王坐直了身子道:“我得進宮一趟……”
蕭容衍勸道:“可……大燕賣鐵也不一定非是用在軍隊上,或是……農具?王爺這么匆匆入宮找陛下說此事,又無實證不妥。”
“你都說的這般不肯定,我還是進宮一趟告知皇兄!畢竟……若是大魏出了什么事,我可就沒有這般驕奢放逸的日子過了!”
西懷王貴在最有自知之明,他將酒樽中的酒飲盡,起身讓婢女給他更衣立刻進宮。
月拾在天露閣棧道之下靜靜等著蕭容衍,不多時便見醉醺醺的蕭容衍被西懷王的仆從用肩輿抬了下來。
月拾連忙上前從落地肩輿之上將蕭容衍扶了起來:“主子!”
“月拾啊……”蕭容衍癡癡一笑。
“是屬下!”月拾扶著蕭容衍上了馬車,同西懷王府上的管事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