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馮畹儀一張臉又紅又白又腫。
她渾身發著抖,盯視了沈芙蓉片刻,淚水從她的臉上落下來:
“告訴我,瑄兒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芙蓉瞧見了她眼底的悲苦,低低嘆了一聲,叫過來石頭,讓他將查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馮畹儀知道。
當石頭講到瑄兒得了風寒,因為年紀太小,離城里又遠,等郎中趕到時人已經沒氣了時,馮畹儀再也忍不住,捂住臉嗚嗚的哭起來。
過了良久,她猛然抬起頭,猙獰的雙眼,眼里恨意翻涌:
“都是馮家人,是他們!如若不是他們將孩子從我身邊奪走,我的孩子根本就不會死!”
沈芙蓉看著她的盈盈淚目,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不管馮畹儀是不是心術不正,那馮夫人為了讓馮畹儀繼續乖乖聽話,瞞下了孩子已死的事,害得馮畹儀連孩子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也是事實。
如若她是馮畹儀,也是會憤恨的吧!
“孩子?什么孩子?”
這時,身后一道蒼老卻沉穩的聲音傳來,驚得沈芙蓉和馮畹儀齊齊回首,這才發現周老夫人帶著周月正站在不遠處。
沈芙蓉正驚詫她們怎么來了,卻見馮畹儀猛地轉頭瞪視著她,眉眼間全是怨恨:
“周姑娘真是好心機!”
沈芙蓉挑了挑眉,知道馮畹儀這是誤會了。
雖然她讓石頭調查瑄兒的事,目的就是阻止馮畹儀嫁入周府,卻真的并沒有打算將周老夫人她們引來瑄兒墳前,公然揭露馮畹儀傷疤的意思。
畢竟死者已矣,逝去的終歸已經逝去,瑄兒生前已經很可憐了,她不想再打擾他的清靜。
她今天帶馮畹儀過來,除了盤算后果之外,更多的還是憐惜的意思。
“我在問你們話,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老夫人見沈芙蓉和馮畹儀久不答話,耐心盡失,她目光冷漠地在沈芙蓉和馮畹儀之間掃視了幾眼,最終將視線落在了沈芙蓉身上:
“芙蓉,你來說!”
“這……”
沈芙蓉正思慮應該從哪里說起,卻聽一旁的馮畹儀已開口搶答道:
“墳塋里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瑄兒啊!”
“什么!”
周老夫人雖然早已猜出來了一些,但是心底還是存在幾分僥幸,希望不是她猜的那樣。
現在親耳聽到馮畹儀承認,她直直盯著馮畹儀的眼睛,本就陰沉的臉色此時越發陰沉,猶如暴風雨來臨: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又怎么會有了孩子?竟然已有孩子,周馮兩家議親時為何卻要瞞著不報?到底是怎么回事?還不快說清楚!”
“老夫人,我也是被逼的啊!”
馮畹儀仰頭看向周老夫人,流著淚悲訴起來:
“是母親指使我的,父親、母親想要攀上周府這門親事,硬是從我身邊奪走了我的孩子,強迫我嫁入周府去伺候周大人。
母親是馮家的當家夫人,又拿捏住了我的孩子,我反抗不了,只能對她唯命是從。
我也是被逼無奈的,我從來沒想過害別人,可他們,他們卻害了我瑄兒的性命啊……”
馮畹儀說著,眼淚流得更兇了。
周老夫人被馮畹儀的話徹底給逼怒了:
“好個宣德郎馮久仁!好個馮夫人!我周府與你們勢不兩立!”
既然有膽量算計他們周家,就要有膽量承擔這后果。
其他事她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唯獨絕不會讓人有損她們周家的利益。
“他們害了我的孩子,我也要尋他們報仇!”
馮畹儀卻在此刻,突然起身撲到了周老夫人腳下跪著。
她眼底劃過抹算計之色,抬頭時已流著淚滿是柔弱:
“老夫人,我求求您,讓我跟您回府吧!
那個家我不想、也不能再回了,只要您肯收留我,帶我回去給我一個安身之地,你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要了我這條命,我也絕無怨言!”
尼瑪,竟然還是要進她們周府!
這狗皮膏藥是揭不下去了嗎?
沈芙蓉不禁沉下了臉,面上盡是寒霜。
她沒想到馮畹儀還不死心,居然還在想著利用周家。
瞧見周老夫人目中猶豫之色消退,眼看就要答應下來,沈芙蓉忙向著馮畹儀沖過去:
“哎呀,馮姑娘,你這是干什么?你如此做不是讓祖母為難嗎?”
沈芙蓉說著,一把抓住了馮畹儀的手腕,“你快起來,有話好好說。”
跪在周老夫人腳下的馮畹儀吃了一驚,聞言用力要掙脫沈芙蓉,卻感覺手腕上抓著她的手如同鐵鉗,疼得她骨頭都快要斷掉了。
她惱怒地看了沈芙蓉一眼,最終還是咬牙隨著沈芙蓉的力道站了起來。
沈芙蓉見狀眸中飛快地閃過一抹笑意,作戲而已,其實誰不會?
她好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論演技真沒怕過誰。
馮畹儀雖然站起了身,卻還是在接著朝周老夫人賣慘示弱。
只見她微仰著頭,眼淚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朝下落,說不出的凄楚可憐:
“如若老夫人都不肯幫畹儀,畹儀真的是沒有活路了……”
“馮姑娘莫要如此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周家對你怎么樣了,你是馮家的姑娘,如若我祖母私自將你帶回府,不知會惹來多少閑言碎語!到時,我們周府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沈芙蓉一句話點中要害,最重周家聲譽的周老夫人頓時有了抉擇:
“芙蓉說的沒錯,此事尚且不論是非對錯,也不說你馮家蒙蔽我周家之事,馮家的人都是你的長輩,你與馮家人的糾葛本就是你們家的私事,我不方便插手過問。
你還是回去吧,回去也告訴馮夫人,馮周兩家的親事,就此作罷!”
周老夫人說完,扶著周月的手轉過身向回走,步履有些蹣跚,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沈芙蓉知道,周老夫人是因為險些誤了周學政的終身大事而內疚悔恨,也許還有些后怕。
她便什么也沒有說,默默地跟在周老夫人身后離開。
片刻之后,空曠的荒山林木中,只留下了馮畹儀一個人。
她佇立在那個小小的墳包前,突然平地吹起一陣風,凄厲地在她的腳下打著旋,卷起灰塵和衰草刮向天邊,四野莽莽蒼蒼,冷寂悲涼。
“瑄兒,你放心,母親會為你報仇!”
馮畹儀紅著眼眶,冷恨恨的咬牙道,“讓那些人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