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坊位于煙柳巷的最深處,占地面積也不大。
可卻應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那句話,紅衣坊在整個巷子里的生意,卻是最火的一家。
午后的陽光懶懶地照耀在大地上,一棵粗壯的柳樹無精打采地搖擺著垂落的柳枝。
當初,洛明川十分不解地問紅衣,“你們一個歌舞坊,門口為何要種上一棵柳樹啊?!
該不會學那些文人墨客那般,要來折柳相贈,依依惜別那一套吧?”
“當然不是啦!”紅衣瞪著眼睛否認道,“我告訴你,這棵柳樹可不一般。”
“是嗎?快說說,怎么個不一般法兒?”
紅衣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因為它·········辟邪!”
呸,我信你個鬼啊?!
民間是有將柳枝掛著門上辟邪一說,可是沒有聽說過門口栽柳樹是為了辟邪。
紅衣看著洛明川,十分認真地說道:“真的!折柳枝那是辟小邪,而栽柳樹是為了辟大邪!”
越說越不靠譜!
叫你這樣說,那清河邊上種了兩排垂柳。可謂是百邪不侵了吧?!
可為何還經常傳出水鬼捉人的說法兒?!
后來,洛明川也弄清楚了,這棵柳樹是當初建立紅衣坊的那個人親手種下的。
她當時落難于此,在河邊折了柳枝隨手種下。
其實也是在告誡自己,要像這柳枝一般,隨遇而安,有土便能活。
這個時辰,紅衣坊的姑娘們都在房間里睡覺。
大堂里只是幾個管事的領著人在收拾桌子和布置舞臺。
洛明川抬眼看了一下新扎好的花球兒,只是一眼,便失去了興趣。
她旁若無人地從大堂里晃出,沿著后門上的小路,輕車熟路地拐過那些亭子和假山,進到了后院的一片房舍。
朱紅色的大門沒有鎖。
洛明川推門進去后,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斜靠在廡廊下的躺椅上。
此人雖然頭發花白,臉上也留下歲月的痕跡,可嘴角微翹,風韻猶存。
不難看出,此人當年是何等的風華月貌。
明川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不忍心打擾,便準備默默地原路返回。
誰知道剛一抬腳,便見躺椅上的美人兒睜開眼睛。
她的眼睛里迸射出一絲惱怒,待看清是明川后,臉上掛起了和藹的笑容,“小川兒?你這丫頭,來了怎么不進來?
這太陽多毒啊?!小心一會兒把你給曬黑了。”
說話間,從旁邊的小幾上給明川倒了一杯茶。
洛明川笑嘻嘻地坐過去,“我沒想到紅姑姑在休息,本想就這樣悄悄離開的,卻不想,還是將您給吵醒了。”
“我本來也就沒有睡著。”紅姑姑倒了一杯茶,自己喝著,“我整天也沒有什么事情,就是躺在那里閉閉眼而已。”
紅姑姑是當年洛明川上山采藥時,順手救下來的。
她當時傷得很重,尤其是下體,簡直都沒有法兒看了。
被洛明川救醒后,她沒有哭,沒有鬧,臉上甚至沒有多余的表情。
就像是受傷的不是她自己一般。
她拒絕了洛明川帶她回桃花庵的好意,只是找了一個干凈的山洞,靜靜地待著。
洛明川也沒有勉強,可自那之后,她每天都會去山洞里看她,給她送吃的、用的以及各種藥膏。
一次,洛明川玩笑地問道:“我給你什么,你便吃什么,就不擔心我給你下毒?”
紅姑姑聞言,只是沖洛明川笑了笑,便低下頭,繼續吃著手里的東西。
到現在洛明川也沒有想明白,她當時的那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后來,她的傷好了之后,便告訴她,她要走了,并留下了一個地址。
那個地址便是紅衣坊。
再后來,洛明川來紅衣坊看她,也會順便給紅衣坊里其他人看診。
這些從來被人看輕的姑娘們,差點將洛明川當然活菩薩供起來。
這一來二去的,洛明川便跟這里的人熟了起來。
后來,李七雪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非要來藝坊找事做。
洛明川便將她介紹到了紅衣坊。
也不知道是她們之間有這種特殊的緣分,還是因為洛明川的緣故。
總之,大家一拍即合,很快便達成了共識。
“小川兒,你可是很久都沒有來這邊坐坐了。”紅姑姑拿起旁邊的團扇輕輕地搖晃著,溫聲細語地說道。
雖然,紅姑姑從來不說她以前的事情,可洛明川猜,她定然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不說別的,就是這種從骨子里透出的優雅,就不是她這樣半路出家的能學會的。
她曾經滿意艷羨地說道:“紅姑姑,您真美!”
“哪里美了?”
“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個美字!我若是能學會您半分本事,就不會被師傅罵是‘野猴子’了。”
紅姑姑笑著摸摸她的頭,“真是個傻孩子!”
“最近幾天,安然居的事情有些多,我走不開。”洛明川笑著說道。
紅姑姑笑著問道:“原家的事情很棘手?”
“怎么會?!”洛明川十分不客氣地拿起一塊果脯放在嘴里咬著,含糊不清地說道,“一個小小的原家,我還沒有放在眼里。”
紅姑姑目光柔和地看著洛明川,她喜歡這個小姑娘,更喜歡她身上的那股子肆意。
那是她想要,卻永遠也得不到的。
有些東西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想要甩開,卻怎么都甩不掉。
“小川兒這樣說,我便放心了。”紅姑姑柔聲說道,“只是,原家怎么也在蘇州府盤踞了這么多年,總不能一味地打壓。”
適當地給個甜棗兒,還是有必要的。
洛明川笑瞇瞇地說道:“這些您以前教過我,我也都記在腦子里的。
如您所說,安然居起步晚,若是太強橫了,恐怕會成為公敵。不過,若是能知道原家背后的勢力,做起事情來就不會被掣肘了。”
紅姑姑輕輕地放下手中的茶盞,“小川兒覺得,原家的背后有更可怕的勢力?”
洛明川搖頭,重新抓起盤子里的果脯,隨意地說道:“可不可怕說不清楚,只是不明對方的身份,總是會有些束手束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