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粉白色的桃花瓣,隨著夜風簌簌地飄落在各處。
紅衣坐在桃花樹下的石桌旁,把玩著手里的酒杯,呆呆地看著天空中的那輪圓月。
夜色中的背影,充滿了落寞。
一件披風輕輕地搭在肩上,鐘離輕聲問道:“可是在想洛姑娘?”
紅衣垂眸,看著停留在眼前的這雙沾著花瓣兒的靴子,輕輕地搖頭道:“不想!”
鐘離看著桌子上另外一只斟滿酒水的杯子,無奈地搖搖頭。
也不去揭穿她的口是心非。
他順勢坐在一旁,低聲勸道:“酒大傷身,還是別喝了。”
紅衣沒有說話,只是摸出一只杯子,放到了鐘離的面前。
鐘離無奈,自己提起酒壺將杯子倒滿,“也好,我陪你。”
紅衣沖著他舉了舉杯子,一飲而盡。
鐘離忍不住勸道:“你慢點喝!”話雖然如此,他也是一飲而盡。
沒辦法,舍命陪君子嘛!
“呵呵·······”紅衣咧開嘴笑了。
歪頭看著鐘離,好似有許多話要說。可抿了抿嘴唇,到底什么都沒有說。
鐘離提起酒壺給她倒了一杯酒,“可知道洛姑娘現在走到哪里了?”
“別跟我提那個沒有良心的。”紅衣冷聲哼道。
果然是跟洛姑娘鬧別扭了!
鐘離對于兩個人之間的情誼,倒是知道一些的,“她沒有給你捎信,肯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紅衣不滿地哼哼道,“她都能給田管事他們捎東西,怎么就漏掉我了呢?”
真是跟個孩子似的!
鐘離頗為無奈,“你不是告訴她暗舵的所在了么?”
她覺得你一定會知道她的行蹤,故而就沒有多此一舉地再告訴你一次。
紅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那個死丫頭,精明著呢!”
鐘離擰著眉頭,不明白她說的是什么意思。
紅衣也沒有解釋的打算。
她側頭看著遠處的天空,幽幽地說道:“鐘離,你知道么?
明川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了。”
鐘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他呢?難道她一直都沒有將他視為親人嗎?
可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再者,他從決定留在他身邊那一刻起,就沒有想過從她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想明白這些后,他的心里便舒服多了。
繼續聽著紅衣嘮叨,“雖然,有的時候我會抱怨她耍賴,故意將師姐這個位置讓給我。
可我也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我是真心將她當成妹妹,想要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的。
可是········她真的是太聰明了。”
最后一句聲音很輕,可鐘離還是聽到了。
他的腦子卻是不如他的劍那樣快的,所以,紅衣絮絮叨叨地說了這么多,他基本上是處于沒有聽懂的狀態里。
他不忍心看著紅衣傷心,低聲寬慰道:“你放心,洛姑娘她知道你對她的好的。”
紅衣深以為然,“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
話鋒一轉,十分苦惱地說道:“可是我不想她如此的。”
什么跟什么呀?
鐘離聽得一頭霧水,他皺了皺眉頭,卻是什么也沒有說。
只聽紅衣趴在桌子上,繼續說道:“我知道,她是因為記得我的好。
也想對我好,所以才沒有送東西給我,更是沒有捎口信回來。”
還是不明白。
鐘離覺得他一直都猜不到紅衣的心思。
索性就不猜了,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陪著她好了。
微風輕拂,吹亂了紅衣的秀發。
他抬起手,很自然地替她將頭發抿到耳后。
就在他以為紅衣已經睡著時,便聽紅衣悶聲悶氣地問道:“你什么時候離開?”
鐘離十分自然地回答道:“你什么時候走,我便什么時候走。”
紅衣抬起頭,坐直了身子,“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你什么時候離開蘇州府。”
她面頰酡紅,目光柔和,語氣卻十分認真。
鐘離壓下心里的酸澀,歪著頭,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就那么希望我離開?”
紅衣毫不猶豫地點頭,“沒錯!”
鐘離挑挑眉頭,“因為你喜歡我?”
“你胡說什么?”紅衣怒目圓睜,不滿地看著他。
這個人說話怎么這么不著調?
“呵呵!”
鐘離忍不住笑了,一雙眼睛熠熠生輝,簡直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
紅衣莫名地有些心虛,側過頭,不去看那雙眼睛,小聲嘀咕道:“笑什么笑?!真是個瘋子!”
鐘離:“我笑,是因為我高興。
我高興,是因為雪兒你心里有我。”
“莫名其妙!”紅衣“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鐘離我告訴你,別以為我是紅塵女子,便可以輕薄與我!”
她生氣地甩袖離開,也不知道是真的生氣了,還是被人戳穿了心事而心虛。
又或者,兩者兼有吧?
“雪兒!”鐘離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你為何就不肯面對你的心呢?”
紅衣掙了兩下沒有掙開,頓時就火了,“鐘離,你的那點功夫,都用在對付我一個弱女子,是嗎?”
她越是如此無禮取鬧,鐘離的心里越是開心。
鐘離雙手扳過她的肩,彎著腰與她對視。
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嚴肅,“雪兒,我知道你有你的事情要做。
所以,我從來不逼你。也請你不要勉強我,好嗎?”
紅衣緊緊地咬住牙關,不讓自己泄露出一絲情緒。
她板著臉,嘲諷地說道:“你對我的情,若是真的如你說的那般,就應該聽我的話。”
鐘離勾了勾唇角,“你剛才說,洛姑娘因為惦記著你,所以才不跟你聯絡。
而你難道不是因為擔心我,所以才趕我離開的嗎?”
這貨也不是十足的二嘛!
這個時候,腦子倒是蠻靈光的。
紅衣掙脫他的束縛,向后退開一步,“一直以來,我只是利用你而已。”
讓你做我的免費的保鏢。
鐘離咧開嘴角,笑得十分傻氣,“我甘之如飴。”
紅衣有些急了,“在我這里,你什么都得不到的!”不要白白浪費感情了。
鐘離:“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不,你的心里已經有我的位置了嗎?”
這二貨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
“你········”
紅衣剛想要說話,就被鐘離搖頭打斷了,“什么都不要說了。”
你的心思我懂得。
看著鐘離那胸有成竹的樣子,紅衣只覺得牙疼,“鐘離,你知不知道你嚇跑了那些人,讓我的損失有多大?!”
鐘離十分固執,“雪兒,即便是你說破大天,我也不會離開的。”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更何況你如今心里已經有我的位置了。”
紅衣:“···········”
鐘離:“你不必否認,我都懂得。”
紅衣剛要說話,又被他打斷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洛姑娘要做什么,可我知道,我一定會幫上忙的。”
“你怎么就那么傻呢?”紅衣的眼淚滾滾地落了下來。
心里的情緒也噴薄而出,再也抑制不住了。
“雪兒,你別哭啊!”鐘離想要抬手替紅衣擦眼淚,又擔心紅衣覺得他輕浮。
可不擦,又舍不得她流淚。
頓時,急得汗都下來了!
“噗嗤”
紅衣看著鐘離手足無措、笨手笨腳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鐘離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雙臂一伸,將人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灰蒙蒙的天空中飄著幾朵烏云,空氣中透著黏膩的濕氣。
官道上,一隊馬車踢踢踏踏地行駛而來。
也許是擔心和大雨相逢,車夫用力地甩著馬鞭,馬兒也奮力地向前跑著。
一個青石路牌靜靜地站在路邊,經過多年的風吹雨淋,上面的刻字有些斑駁。
可依稀可辯“七星鎮”三個字。
馬車駛過,滾滾的車輪在路上留下一道道車轍。
一陣風吹過,路邊的樹木左搖右擺,被風卷起的樹葉輕輕地落在路牌上,又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公子,這個鎮子上只有一家客棧。”羅禮騎馬來的羅熙的馬車前,低聲稟報道。
羅熙挑開簾子,濕冷的風撲面而來,吹得他睜不開眼睛。
他沖羅禮擺擺手,示意他自行安排便是。
“知道了,公子!”羅禮答應一聲后,便打馬離開了。
“姑娘,小心!”夏露扯著車簾,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人攙扶下來。
外面的風很大,洛明川抬手擋著眼睛,待適應了之后才踩著馬凳走了下來。
春草眼疾手快地將一件披風包裹在洛明川的身上,“姑娘,風太大了,小心著涼。”
哪里就那樣嬌氣了?!
洛明川擺擺手,示意她們不必如此緊張。
轉頭沖著替她擋風的司墨寒笑了笑,算是感謝了。
司墨寒低聲說道:“這里風大,你先進去吧!”車上的東西有我呢!
洛明川知道,這么多人在場,也沒有她插手的份兒。
“看樣子,一會兒要有一場大雨呢!”春草將蠟燭點亮,隨口說道。
夏露手里收拾著東西,嘴里嘀咕道:“我最不喜歡這樣的天氣。
感覺碰到這樣的天氣,心情都跟著陰郁了。”
她沒有說的是,她心里發慌,眼皮直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月黑風高殺人夜!
春草的心里也不踏實,可她掃了一眼站在窗口的身影。
到底是沒有敢將心里的擔憂表現出來。
洛明川將窗輕輕地推開一道縫隙,任由著冷風吹進來。
夏露:“姑娘,還是別站在窗邊了。”
春草:“是啊,今天的天氣不好,風也大。”
洛明川笑了笑,“別擔心,風雨終會來臨,太陽也會露出笑臉的。”
難道姑娘心中也有預感?
春草和夏露對視一眼,又默默地垂下頭繼續著手里的事情。
翌日早晨,天空還是陰沉沉的。
預料中的狂風暴雨卻是沒有如約而至。
洛明川帶著夏露和春草來到大堂時,羅熙他們都已經等在那里了。
她們三人一出現,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她們的臉上。
洛明川坐下后,詫異地問道:“怎么了,我的臉上有臟東西?”
“那倒沒有。”羅熙笑著搖頭,“明川昨晚睡得好嗎?”
“還好!”洛明川笑得沒心沒肺,“羅熙哥哥沒有睡好?”
羅熙還沒有說話,李靜云便搶先問道:“你就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什么聲音?
洛明川詫異地看著她,“風聲我倒是聽到了。”
“其他的呢?”
洛明川有些不耐煩,“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丁希希笑著說道:“沒什么。只是那風聲太響了,像是有人哭似的。”
有嗎?
洛明川眨巴著大眼睛,“可惜我睡著了,什么都沒有聽到。”
算我沒說!
丁希希露出一個疏離而不是禮貌的微笑,“原來是這樣。”
本來這一段到了這里便可以翻篇兒了,可李靜云偏偏耐不住寂寞。
她撇撇嘴,忍不住嘀咕道:“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是如何活這么大的?!”
洛明川沖她得意地挑挑眉頭,“有羅熙哥哥在,我就負責吃好睡好每天都好便可以了。”
顯擺!
見過顯擺的,沒有見過這么愛顯擺的!
李靜云氣得冒煙了,撇了撇嘴,到底什么都沒有說。
洛明川心情大好地吃著東西。
一不小心,便吃多了。
“羅熙哥哥,我們出去走走吧!”反正這樣的天氣,肯定也無法繼續趕路的。
羅熙轉頭看著外面的天氣,有些猶豫。
洛明川興致很高,“羅熙哥哥,我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小鎮。
我想去見識一下這里的風土人情。”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羅熙也不得不點頭,“好吧!”
李靜云和丁希希對上一眼,也決定跟著一起。
洛明川嘟著嘴不高興,“不過是出去走走,又不是去趕大集,去那么多人干嘛?”
羅熙笑著勸道:“人多熱鬧!”
“要那么多人干嘛?”洛明川還是不高興。
李靜云心直口快地說道:“人多安全,你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