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李玄夜淡淡頷首,漫不經心的道:“趙昔微,孤沒有記錯的話,上午在得月樓時,你說有要事相求李世子?現在孤把這個機會讓給你,你有什么要求,還不趕緊提出來?”
對他這種隨時隨地都能編出新故事的能力,趙昔微只覺得佩服得五體投地無以復加。
可她卻沒有多的時間去細想,因為李鳳儀已經從棋盤里抬起頭來,用那雙明媚得過分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趙姑娘,你找我幫忙?什么忙?”
趙昔微握著袖子里的那串紅石榴,那句話好幾次涌上喉嚨,卻怎么也吐不出來。
因為她與世子爺的關系實在是太尷尬了。
雖說是第一次見面,卻彼此都被某根看不見的線牽連在了一起。
可也就僅此而已。
在今天之前,他們甚至連對方長什么樣都不知道。
李玄夜的聲音就又平靜地傳來:“世子爺一諾千金,他既然應允了孤,便沒有再反悔的道理。”
“當然。”李鳳儀點頭:“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趙姑娘有什么需要幫忙盡管開口,只要本世子能做到的,定不會讓你失望!”
趙昔微艱難地斟酌許久,仍是遲遲沒有開口。
風從庭外穿過,綠竹颯颯作響。
池水中忽有一條錦鯉彈跳了一下,帶起滿池漣漪之后又消失在了水中。
就像一顆泛起的波浪的心,最后仍是變得平靜安寧。
趙昔微深吸了一口氣,終于緩緩地伸出手,將一個紅得耀眼的東西放在了案上,柔聲道:“請世子爺將此物轉交給王妃,小女不勝感激。”
李鳳儀滿腹狐疑地看過去,見是一串紅石榴。
“咿?這不是太后賞賜給我母妃的嗎?”
他眼底的驚訝一閃而過,然而嘴角一翹,看向趙昔微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樣了:“我母妃還送了這樣貴重的東西給你?”
不待趙昔微回答,他就用兩根手指挑起了那串紅石榴,漫不經心地在眼前晃了晃。
那雙明亮的桃花眼隨著珠子的晃動,就像是一汪被春風吹皺的湖水,閃耀著瀲滟而璀璨的波光。
他的衣袖松松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飽滿瑩潤的紅石榴在手腕上輕輕滑過,更加顯得他的肌膚如玉一般細嫩光滑。
趙昔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了過去。
這是一種模糊了性別、極為魅惑的美。
通常這種美都自帶了幾分嬌媚柔弱,讓人覺得美則美矣少了骨氣,欠缺幾分陽剛,難免惹人非議輕慢。
然而在李鳳儀身上就剛剛好。
他一身紅衣,眉間一點朱砂,烏黑的發也是用一根紅綢束起,這樣干凈利落又英姿勃發的氣質,糅合著攝人心魄的美麗,讓人一時轉不開眼。
似是感覺到她的打量,李鳳儀突然朝她一笑:“也罷,母妃送這樣的東西給你一個大家閨秀,確實不太好。”
他將紅石榴在空中一拋,然后完美收入袖中,眉眼灼灼地看著她:“我另外有一樣好東西,現在送你好不好。”
李玄夜突然咳嗽了一聲。
李鳳儀笑意更深,起身轉到屏風后,不一會兒就拿著一張小巧玲瓏的畫眉弓出來:“這是我從小帶在身邊的武器,二十四年來幾乎寸不離身,今日見了趙姑娘覺得很有眼緣,所以才想著送給你。”
趙昔微只覺得更加郁悶了。
本來是想要和王府劃清界限,卻沒想到這世子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把自己從小帶在身邊的東西轉贈他人,這真的沒別的意思嗎?
她故作茫然地搖頭,婉拒道:“多謝世子爺,只是小女子不擅弓馬,都說寶馬配英雄,良弓也當配俊杰,小女子一介凡才,配不上如此寶物。”
李鳳儀哈哈大笑了起來,頗有一種江湖豪俠的颯爽:“我說你配你就配,改日有空一起去圍獵,我教你騎馬射箭。”
趙昔微心頭一跳,更加警覺了起來,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小女子愚鈍,學不會騎馬射箭。”
“學不學是一回事,會不會是一回事。”
李鳳儀眉目含笑,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拒絕,反而更加來了興致:“說起來京中那幾個世家千金,幾乎每個人都對騎射略有涉獵,最厲害的要屬裴家的小姐,一般的普通侍衛怕是還不及她半分呢。聽說只要有出游打獵,她必是第一個積極參加的,不信你問太子殿下……”
他轉向李玄夜,一臉不懷好意地問道:“對了,好久沒見到裴姑娘了,是不是還在生你的氣啊?”
李玄夜正執著一顆棋子,似乎注意力仍在棋局中,聽見他的話頭也沒抬,只微一挑眉,漫不經心道:“她生不生氣,關孤什么事。”
好端端的,提這個做什么?
趙昔微也覺得奇怪。
裴真真她見過,是個性格爽快潑辣的女子。
倒也沒聽過和李玄夜有什么交集。
哦,趙昔微凝神一想,就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蓮華寺,喬云淺打趣裴真真的話來,說的是:“是不是殿下又給你氣受了。”
想不到,裴真真和李玄夜竟然還有這種微妙的關系。
不過也不奇怪,裴真真的姑母是宮里的貴妃,想必也常常出入皇宮,和李玄夜熟識一些也很正常。
卻又突然想到了何滿枝,這個被大家默認為將來要進入東宮的女子,成了貴女圈子最排斥的對象。
想必那些女孩子,也是有些拈酸吃醋的意思在里面吧?
論長相,論權勢,論謀略,李玄夜確實有資本讓這些女子動心。
那幾個熟悉的面容一個個在腦海里閃過,也不知道,還有誰也藏了這種心思呢?
趙昔微輕輕搖頭,暗笑自己想得太多了。
不管是誰心儀李玄夜,她都不愿去分析也不想去分析,說白了這是人家的私事,男未婚女未嫁,有自己的心上人也不是什么怪事。
“裴家的小姐啊,我也見過一面,是個很出色的姑娘。”
她故意忽略了李鳳儀后面的話,笑著道:“第一次見面她穿著紅衣紅裙,用紅色絲帶扎了兩條烏黑的辮子,一看就是個干凈利落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