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慍和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冷酷無情?心狠手辣?
為了權勢不擇手段?
眼里只有權勢?
這些詞語,似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合適。
他就是全天下最狠毒的人。
起碼,喬明錦是這樣認為的。
可事實里的他,當真沒有半點感情嗎?
他顧慍和,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這樣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就被她認定了他沒有心呢?
他爭權,是為穩固自己勢力,是為沈家討一個公道。
他是在暗地里使了手段,是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可這朝廷百官之中,又有哪一個人是清清白白的?
他為君朝能活放棄了這么多,甚至甘愿應下喬明錦的條件,落入昭獄之中。
他做的一切,無非是想為沈家討一個公道罷了。
他是想要篡位奪權,是有利用喬明錦的心思。
可這一切,不都是他明齊帝逼出來的結果?
若非是當年他明齊帝操縱的那一樁慘案,沈家怎會落得那樣的結果?
他顧慍和,何必要為他們討公道。
他為沈家,為君朝,從未為過自己。
他這樣的人,如何就無情無義了?
顧慍和一直都想不明白,她喬明錦為何就對他有這么大的敵意。
他不知自己該如何改變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也不知自己該做些什么才能減輕她對他的恨意。
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來讓她平復自己心底的怒氣。
她想讓他入昭獄,他入了。
她想讓他受苦,他便主動挨過了詔獄里所有刑罰。
所有的苦痛,他都受了一遍。
可她依舊不解氣。
顧慍和終于明白,她的心思不是他能改變得了的。
是他不配。
他沒那個資格。
作為活著離開昭獄的第一人,顧慍和的事跡能在詔獄里傳個好幾天時間。
在他離開昭獄的時候,就連北鎮撫司的人,都對他轉變了態度,都恭恭敬敬向他行了禮,和他初進昭獄時大不相同。
顧慍和在北鎮撫司內換了一身衣裳,又簡單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口,這才隨喬明錦一同邁出北鎮撫司。
如今的他,外表看起來依舊光鮮,只是這一身黑色長袍之內,卻是遍體鱗傷。
如今的他,只能穿黑色的衣裳。
只有黑色,才看不清染到衣服上的血。
喬明錦帶他出去之后,沒讓他單獨駕馬。
她第一次將他請入了自己的馬車。
并非是她心疼他身上的傷,而是因為她不想讓他還未見到將士們便傷得沒半點力氣了。
她想讓他撐下去,撐到這一切結束為止。
顧慍和領的軍隊算是大齊比較精銳的一支隊伍了,這一支軍隊與他相處的時間最長,也最了解他顧慍和,故若是顧慍和受了傷,他們一眼便能看得出來。
為了不引起恐慌,這一支軍隊,被喬明錦派去守城門。
今夜之前,必然會有大昭的人攻打長安,故這城門,他們必須守著。
還要好好守著。
這一支精銳的軍隊,留在這里,她是放心的。
如今她擔心的,是長安城里埋伏的那些大昭人。
這些人或是高官,或是商賈,或是這長安城大街小巷里無處不在的百姓。
她不知他們的具體位置,已不知他們到底有多少人。
喬明錦怕的,不是打不過這些人,而是怕這些人狗急跳墻,傷了長安城百姓。
她這一路,神色都極其沉重。
顧慍和似是有讀心術一般,竟猜透了她的心思。
他道:“公主不必憂心百姓安危,大昭的人若是真想篡位謀權,那就不會傷及百姓。否則,即使他們篡位成功了,但是卻失去了民心,也是不值得的。”
喬明錦沒理他,卻在心里細細琢磨了他這句話。
她覺得,顧慍和所言有理。
看來方才是她多慮了。
篡位奪權的人,必然是想坐穩那個位置的。
即是想坐穩那個位置,那就必然需要百姓支持。
民心不可失。
故他們,一定不敢亂殺無辜。
顧慍和和他們的心思,應是一樣的吧?
喬明錦抬眸,望向了他。
可他當初,又為何還要血洗長安,屠盡長安人,讓這世間多了這么多亡魂?
喬明錦注視著他,忽然開口問:“所以,你也是這樣想的,對么?”
顧慍和愣了一下,問:“為什么這樣問?”
“我只想問你,你是如何想的。”
當年為何要血洗長安。
即是有篡位之心,又為何要殺這么多人。
即是有篡位之心,又為何要殺害長安城的百姓們。
即是有篡位之心,又為何要害死他們,失了民心。
不是他親口說的,篡位成功,要先得民心。
顧慍和終于開口道:“公主,你都知道了,對吧?”
她道:“你不必猜測我。”
他卻依舊道:“你早已將這一切都看破,早已知曉我想做什么,早已知曉我的計劃,對吧?”
謝初堯看著這兩個人,就好似在看啞謎似的。
他什么都聽不懂,什么都想不明白。
他問:“什么?看破什么?想做什么?”
喬明錦道:“沒你的事。”
謝初堯嘆了一口氣,道:“阿錦,聽我一句勸,你們兩個不至于鬧成這樣。畢竟是夫妻一場,有什么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了。”
“屬你話多?我與他已經和離,如今已經沒有半點關系,莫要再提什么夫妻一場這樣的話,傳出去了可笑。”
她說這句話時,顧慍和一直注視著她的神情。
她對他,果真是沒有半點感情。
她對他,果真是很到了極致。
謝初堯道:“即使是和離了,可曾經你們也是成過婚的,倒不必每次見面就苦大仇深的,像是有多大的仇一樣。”
“謝初堯,你最近是不是太閑了?怎么這么愛多管閑事?”
“你的事情,何事變成閑事了?我這不是怕你們兩個人以后變成仇敵,才想著勸一勸你。”
“有些事情,你大可不必擔心。”喬明錦說完,又望向了顧慍和,“我和他的關系,這一輩子,注定如此。”
為了守住大齊,為了守住她身邊的人。
這一生,她都不會再愛他分毫。
為了她自己不再失去所有,為了她的愛意不再受人踐踏。
這一世,她與他顧慍和,不能再有任何感情上的牽扯。
除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