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媛看了一會，漸漸也摸清了規則，微笑便把位子讓給她，自己看似在看他們打牌，其實豎起耳朵聽著外面大人們的交談。
那些大人客氣來客氣去，終于說到了正題。
“兩位親家，你們看，文國和美娟的事如今也定下了，到時候是個什么章程？”宋璋鳴開口問道。
這是問要不要辦酒席了。
按著鄉下的慣例，男女雙方都是二婚的話，一般是只領個證不辦酒席的，不過……
介于宋家是做生意的，經濟條件遠比尋常百姓家要好，因此，王大牛試探地道：“酒席辦不辦都行，辦有辦的章程，不辦有不辦的章程。”
但是話里的意思，還是希望能辦酒席的。
聞言，蔣玉蘭嘴巴動了動，還沒來得及開口，桌子下面的手就被宋璋鳴拉住了。
遞了一根煙給王大牛，宋璋鳴自己抽了一口，有些為難道：“親家，不是我不肯辦酒席。跟你說實話，辦酒席的錢家里也不是拿不出，但是卻是有兩個顧慮。”
“第一，我前頭那個兒媳婦，當初雖然辦酒席了，但是并沒有請親戚，就請了大門里的人，攏共也才三桌人。我雖不覺得再婚就要比頭婚差一等，但若是越過前頭……我到底要顧及孫女，若是外人說閑話說到她面前就不好了。”
“第二，辦酒席是要收禮金的，而禮金這種事，多是有來有往。過去，大家結婚辦酒席都不喊親戚，只喊大門里的人，所以誰也不用給禮金。如今若是我們猛不丁地大辦，那親戚到底出不出禮金呢？出了人家心里有想法，不出……請人白吃白喝，咱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
八九十年代，鄉下結婚正經辦酒席的還是少數，反倒是孩子出生后辦三朝酒的不少。
——當然，鄉下孩子很多是生男孩辦三朝酒，生女孩不辦的。
不過微笑是例外，她出生那會宋璋鳴歡喜得緊，是正正經經辦了三朝酒的。
王大牛沒想到居然是這么個情況，前面的話他雖然聽著不是那么舒爽，但也在理，對宋家而言，比起還沒進門的兒媳婦，自然還是孫女親，這個是人之常情。
他就怕……
王大牛想了想開口道：“您看這么成嗎？咱兩邊都少辦幾桌，就請大門里的人吃頓飯，也算是個意思。”
他之所以這么大方，是因為他們王家大門里人少，便是加上他們一家子估摸著也就兩桌人。
便是為了給閨女撐面子，這錢他也出了！
宋璋鳴有些頭疼，一邊用力拽住蔣玉蘭的手，一邊點頭應下道：“成，就按親家說的辦。”
兩位大家長都覺得事情到此算是圓滿了，然而……
人一走，當著三個女婿的面，蔣玉蘭就暴跳如雷道：“你傻啊，咱是男方，請大門里的人吃飯他們是要給新娘子紅包的，以前靜霞那會已經出過一次了，人家能樂意？”
“什么再婚不一定要比頭婚低一等，怎么就不需要了？她王美娟拿什么跟靜霞比？靜霞進門的時候咱家除了一屁股債什么都沒有，她也沒帶個拖油瓶進來，給咱家生了笑笑不說，老宋家有今天，大半功勞是她的。她王美娟有什么？什么都比不上靜霞，憑什么要求和靜霞一樣的待遇？”
“媽！”宋文蘭皺眉道：“你話也說得太難聽了！”
“再難聽也是實話！”蔣玉蘭道。
“好了！”宋璋鳴卻早有打算，“到時大門里的人出的紅包當天收了，第二天就給人還回去。”
“還能這樣？”宋文慧頓時傻眼。
“怎么就不能了？”宋璋鳴掀了掀眼皮道：“人家今天也沒提紅包的事啊。我就當親家善解人意，不愿意咱家去欠人情了。”他其實也有點惱火，若不是為了不節外生枝，他剛剛是真想跟老太婆一樣罵人。
本來就是二婚，兩人都是有孩子的人了，還講究什么酒席？沒見人家沒生孩子的二婚頭都不辦酒席的嗎？
笑笑那孩子雖然對文國再婚的事一直都表現得很平靜，但她向來是個能藏事的，心里不知道多難過。
若是可以，他是真巴不得悄無聲息把兒子的婚事給辦了。
另一邊，王家眾人回到家也開始埋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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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怎么沒跟宋家提禮金？”吳小芳道：“哪個男人娶媳婦是不出禮金的？”
“就是啊。”馬英麗道：“宋家那么有錢，禮金怎么說也得要個一萬，這樣美娟過去也能有底氣。”
袁大梅忍不住贊同道：“確實，反正咱也不會把禮金昧下，會讓美娟帶著嫁過去。這樣一來，也免得宋家看低咱美娟。”
王美玲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母親和兩個嫂子，然后看向王美娟道：“姐，你可別聽媽和大嫂二嫂瞎說。咱得有自知之明，這一萬塊禮金，當是誰都能開得了口的？”
王美娟低頭輕聲道：“我知道。”她腦子還是清醒的，自己又不是黃花閨女，還帶著一個女兒嫁進宋家，別說一萬塊錢禮金，便是一千塊她也開不了那個口。
便真是個黃花閨女，嫁到那么好的人家，也不敢獅子大開口，怕被人誤會是沖著錢去的啊。
“還是兩個閨女腦子靈清。”王大牛看著妻子和兩個兒媳婦道：“你們說得好聽，禮金轉一圈還是會回到宋家手里。但美娟是帶著小媛嫁過去的，人家也會怕她把錢用在小媛身上，或者直接留給小媛當嫁妝啊。”
“那人家能樂意？”
他看向王美娟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向來是極為心疼小媛的。你心里估摸著也盼著小媛到了宋家能過上好日子。這個爸不反對，宋家條件好，小媛過去吃穿上肯定更強，再加上供她上學的錢，人家估計也不在乎這點。但是……”
王大牛正色道：“你不能再要求更多，你得知道，小媛歸根究底不是宋家的閨女。人家愿意養大她是情分，在多要求就是你不知道本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