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月聽了這話卻是眉頭更蹙得緊了,因為她好像覺得,這位秦二夫人對大姐,好像很親近似的,不像是第一次見面的人。
但想想,也可能是她多想了,畢竟大姐才剛剛到京城,她又怎么可能認識這秦二夫人呢?
而顧云識看著這二嬸含笑說話的樣子,也是有些奇了,什么時候她會這么溫柔地對待對她不客氣的人了?不懟刺人家兩句都是少有的,若是換了二叔,那更是能暴發的。
不過想想這段日子,這二嬸好像脾性是轉變了一些……
顧云忻踱著腳步走過去,沈鴻側頭看了他一眼,和他笑了一笑:“顧世子。”
顧云忻微微頷首,然后轉眼看向喬靖遠,含了一點笑容與他說道:“喬公子也來看花燈,既然遇上了,那么不如一起走吧?”
喬靖遠和他對視著,然后也微微一笑道:“不了,若昀有些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改日有機會再跟顧世子交流。”
顧云忻含笑頷首。
喬靖遠和曹若昀轉身緩緩而去,融入了擁擠的人潮中,但兩人出眾的外形在人潮中自然是顯得有如鶴立雞群一般,極為登對。
沈鴻看著他們的背影,嘴角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轉眼看著顧云忻,顧云忻卻是一幅饒有意思看著她的表情。
沈鴻不禁覺得有些窘,她對喬靖遠是有些欣賞,但他身邊既然已經有曹小姐了,她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
被他看出了些心思,沈鴻便也有些不自在,于是轉身想走。
顧云忻偏生卻是要看她的窘態:“喜歡人家?可惜呀,人家身邊早已有了曹小姐了,沈小姐你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
沈鴻沒想到他會這么毫不留情地把話說了出來,頓時臉上便是有些難堪。
“覺得難堪?”顧云忻一笑,繼續不留情面地再讓她難堪下去:“如果你再癡心妄想下去,曹小姐也是個聰明人,她那么緊張喬公子,到時候就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了,別弄得自己的名聲太難聽。”
沈鴻第一次覺得這顧云忻竟然是個這么毒舌的人,她不過就是多看了他兩眼,即使動了心那也是放在了心里,她都做了什么了?
“我……”沈鴻氣極,看著這顧云忻,又窘又氣地說道:“你都胡說些什么呢?我什么時候說過……多管閑事!”
“有人惱羞成怒了。”
“你才惱羞成怒呢!我不跟你說話!”沈鴻微微紅著臉低著頭便是往秦綺快走去了。
秦綺看著他們兩人的神色,眉頭也是微微蹙了蹙,只是覺得這有些荒唐,所以她搖頭笑了一笑。
沈惜冰看著大姐和顧世子的這一幕,也是眼都看傻了。
她傻傻地看著大姐的神色說道:“大姐,原來你和顧世子,這么熟嗎?”可是為什么呀?
這顧世子,雖然她們這些庶女的身份自然是不敢妄想的了,可是她們也是聽過的,他可是對女人從來沒看多兩眼的,就連像趙瑟這樣傾國傾城的美女追著他想說話,他都沒有幾分好耐心的。
可是看剛才那個樣子,怎么顧世子倒是還肯主動和大姐說話了?而且她要是沒看錯的話,這顧世子似乎還臉上帶著打趣的笑容,這簡直太稀奇了。
沈鴻聽了這一句,便是收起了心里的亂絮,與她說道:“我跟他哪兒熟了?不過是剛才跟著那喬公子說著時認識了一下,客氣了兩句罷了。”
沈惜冰不是很相信地眨了眨眼,但她確實是沒聽見他們在說些什么,所以即使是有疑問也沒有證據。
顧云忻又是踱著步子頗有幾分閑適地走了過來,剛好聽見了沈鴻的這句不熟的話,他便是不禁搖頭輕笑了一下。
倒是個說謊話都不帶眨眼的,也難怪之前被她們倆蒙騙了過去了。
趙瑟看見云忻和沈鴻站在一起說話,原本就已經是生了氣了,再一看云忻竟然還笑了,她的怒火便是立時燒了上來。
她瞪著沈鴻的后背說道:“你什么時候認識的云忻?”
沈鴻聽了,心里一跳,回過頭去看趙瑟:“我剛才已經說了,剛剛才認識啊。”
“你騙誰呢?是不是那時讓你……”
“誰認識她了?”
趙瑟的話還未說完,顧云忻便嗤地笑了一聲,毫不客氣的樣子頓時也讓趙瑟看得一愣了。
“云忻……”
趙瑟看看他的神色,又看看沈鴻的神色,忽然情緒便是平復了下來了,心想難道是她多想了?
顧云忻說道:“趙小姐之前難道認識這位沈小姐?我可不認識她!不過是剛才看她看著人家的背影癡癡的樣子,覺得也挺可憐的罷了。”
這話一落下,不僅趙瑟愣了,連沈鴻也愣了,沈家三位小姐更是聽得傻了。
她癡癡的……沈鴻看著這顧云忻,簡直是有氣發不出來,他這簡直是要給她找麻煩,她到底是哪兒得罪他了,犯得著這么害她?
而趙瑟則是愣完過后便是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看著那又羞惱又生氣的沈鴻,她這下子是真的什么氣也沒有了。
居然被云忻這么毫不客氣地就將她的拆穿了心思出來,她哪里還有什么好懷疑的?
秦綺看著這一幕,看著沈鴻被顧云忻氣得夠嗆的樣子,也是不禁笑了,而顧云識則是和施戈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對顧云忻的做法感到些不解。
他哥即使是對女人沒什么耐心,可也從來沒讓女人在公眾場合這么難堪過,哪怕是趙瑟呢,不過份的情況下他哥都會給她在人前留幾分臉面,算是看在趙老將軍的面子上了。
趙瑟便是也懶得再理會沈鴻了,她心情變好,馬上就是快走了幾步跟上了云忻的腳步往前去了。
一行人找到了前面的高瞻和趙璉,買了好些樣式的花燈放升上了天空,又是滿天的燈如繁星,這一幕,沈鴻和裊晴自然是不由得想起了臨回京前的那個晚上,朱公子在曬谷場給她放的孔明燈了。
相似的情景,卻已經是天各一方,沈鴻看著,便是輕輕嘆了一聲。
第二天,沈鴻正在吃早飯,起得早也吃得早的沈惜冰和沈惜筠便是又親切地跑了過來了。
不同于之前的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這一次沈惜冰和沈惜筠的臉上的笑容是帶著幾分討好的。
“你們吃早飯了嗎?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沈鴻有些微訝,實在是沒想明白,她們兩人為什么對她這么有興趣。
這都到了沈府幾天了,就是有什么新鮮的勁兒也該過去了。
沈惜冰和沈惜筠坐了下來,沈惜冰便是笑瞇瞇地看著沈鴻說道:“大姐,你說昨天那個二夫人說邀請我們去英國公府走走的話,到底是不是客氣話?”
原來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啊,沈鴻方才有些恍然了,看著這沈惜冰臉上還帶著幾分害羞的神色,沈鴻便是笑道:“人家沒有下貼子,恐怕不好冒然上門去吧。”
“那倒也是,說不定人家就真是只客氣一句罷了,”沈惜冰有些喪氣的樣子,“畢竟像我們這樣的庶女身份,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地就過人家府上去攀交情?”
她說著便是嘆了一聲。
與她情同姐妹的沈惜筠聽了,頓時便是傲氣地說道:“什么庶女不庶女的,三姐你難道忘了,那禮部尚書的夫人不也是庶女出身的嗎?可看看人家現在,多風光呀,人家禮部尚書可是敬重著她呢!”
沈惜冰嘆著氣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你以為那么容易就能當上一個禮部尚書的夫人嗎?那也是要靠運氣的!人家可是在禮部尚書還是一個無名之輩時就嫁給了他,兩人是糟糠之妻、患難與共的,那感情自然是不同于別人。”
沈鴻看沈惜冰是真的有些失望黯然的樣子,便是笑道:“其實兩位妹妹年齡還小,要想改變自己的命運,首先就要從改變自己做起呀,比如說,平時出席一些重要宴會時,給人留下一些印象好的事情,那說不定,也能因此種下了善緣呢。”
沈惜筠看不得別人教她做事的樣子,所以臉色便沒怎么好看:“說得倒是容易!大姐你是嫡長女,不管怎樣,爹對你心里有愧疚,自然會在將來的婚事上多彌補你一些!可我們呢,即使爹再疼我們,也耐不住我們出身庶女的身份呀,有哪個世家夫人的身份會是庶女出身的?”
沈鴻聽了,耐心地說道:“不一定要做世家的夫人才會得到幸福呀,其實嫁個平凡的人家,反而日子過得更安穩些,高門大戶多的是勾心斗角的事情,也未必如外表看的那般風光。”
她這話倒是一時讓沈惜冰有些聽怔了。
她皺著眉頭道:“難道大姐,不擔心自己將來會嫁到一個沒什么地位的人家家里頭去?雖說我們沈家并不是如何顯赫,可我們也是自小就吃穿不愁的,如果要是嫁給一個不過是小官的人家,那要是吃了貧困的苦,你能忍受得了嗎?”
沈鴻聽了便是從容一笑,看著這兩個妹妹溫和地說道:“其實嫁給什么人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你嫁對了人了嗎?如果對方待你好,又肯過好日子,那么就像禮部尚書和他的夫人一般,即使三餐樸素一些,又怎愁將來的日子過不好?”
這下子,沈惜冰是完全聽怔了,她從來沒聽過,像大姐這樣平和心境的話語。
她們這些庶女小姐們,平常聚在一起說得最多的都是怎么樣羨慕那些嫡女們,又怎么樣發愁將來會配給什么樣的人家,所以她和沈惜筠才會整天鉆營著怎樣才能為自己的將來著想。
沈鴻說完便是笑笑,拾起箸子來與她們兩人說道:“要是沒吃早飯,就跟我一起用餐?”
“不了,我和四妹還有事情,那大姐你慢些吃,我們晚些再過來和你說話。”沈惜冰臉色有些不自在地說道,站了起來便是拉著沈惜筠走了出去。
鄭王府里,趙義腳步一走一頓,四周張望著,神色略略有些緊張的樣子。
見附近沒人,趙義便是往西邊的方向走去,那西邊向來沒什么人去,因為那里有處廢棄的院子。
趙義打開了廢棄院子的門,然后便是輕輕叫道:“裴小姐,裴小姐……”
裴云衣在屋子里面聽到了聲音,神色變得緊張,她輕手輕腳地走到了窗邊去,透過窗子的薄紗看見是趙二公子來了,她才稍稍松了口氣。
趙義推開門,裴云衣有些無措地站在那兒,“趙二公子……”
“這里有些吃的,您先吃一些,等天晚了,我已經想好了辦法送您出去了,只是要委屈您,那處理……的桶有些異味,但您只需要藏身在馬車下就好了。”
裴云衣猛地搖了搖頭:“不不不,您不了解我,我什么苦都能吃的!只要能還給我自由,讓我吃什么樣的苦我都愿意!我不要委身于趙典那個惡人!”
趙義點點頭,看著裴云衣餓壞了吃東西的樣子,他便是笑道:“您慢些吃,別噎著了。”
“嗯……”裴云衣確實餓壞了,她在府里躲了幾天,雖然沒人找到她,可她也沒有任何的東西吃。
“您真是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趙二公子,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好好的報答您的!”
趙義笑笑:“我不需要您的報答,我只是看不慣,他那樣做罷了!”
到了晚上,趙義讓自己的貼身小廝唐淮到鄭王府外面接應,這處理糞桶的車會在入夜以后出去,趙義已經讓唐淮暗暗查清了時辰,并且在馬車下面釘了幾個能抓手的板子,只要事情順利,應該沒什么大問題。
裴云衣躲身在馬車下,因為這糞車是最惡臭之物,所以要出來也并不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
這些天,趙典的人找不到她,定是以為她已經逃出府去了。
馬車在后門處正打算出去,可趙瀟卻是不知怎么的,竟然忽然走了過來。
“你們這些值夜的人,一會兒都鎖好門戶了,世子買回來的人都讓你們放了出去,你們簡直一點用都沒有!”
下人們聽了都不敢吭聲,只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呼。
趙瀟聞到一股臭味,見到后門那兒停著那輛處理的糞車,便是掩住了鼻息說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快出去了,關門上鑰。”
幾個守夜的下人聽了便是連忙趕了那趕車的人出去,然后咔嚓一聲上了鑰鎖。
趙義藏在暗處,見了這險些被發現的一幕,也是提起了一顆心來,及至見了馬車出去了,方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