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淳傳

第六十章 置產

秋日的黃葉漱漱飄落,成群的鳥雀立在枝頭鳴叫。樊誠下馬進府,快步奔向清漪院,一路驚飛了無數嘰嘰喳喳的鳥雀。

小丫鬟遠遠瞧見,當即跑進屋回稟,“表少爺來了!”

守在外間的衛婆子聽了,忙迎出去。

樊誠將馬鞭丟給小丫鬟,一邊上石階,一邊問衛婆子,“姐姐和表姐呢?”

衛婆子打起簾子,笑道:“昨夜里兩位小姐抹骨牌,睡得晚,如今還睡著呢!”

聽說還未起身,樊誠便立住腳問衛婆子,“我聽說表姐被禁足了,可是真的?”說著,進屋坐到了外間的椅子上。

衛婆子倒了盞熱茶來,一臉輕松地笑道:“已經解了,是老侯爺親自吩咐的。”

樊誠點點頭,端起茶盞吹了吹熱氣。淺淺抿了抿,覺得熱,又放下了。

衛婆子則仔細端詳著誠少爺,發現他變黑了一些,也變得壯實了,看上去沉著不少,變化很大。

衛婆子心里感嘆著,少年人還是多出門歷練的好。

內室的莘娘聽到動靜,坐起身叫醒表姐。樊謹迷迷糊糊睜開眼,聽說弟弟回來了,忙瞇著眼坐起來。二人都穿了衣裳,下床盥洗。

衛婆子這才請了誠少爺進來。

樊謹正拿青鹽擦牙,見了弟弟,顧不得漱口,忙問道:“房子看得如何了?”

正服侍莘娘梳頭的紅桔聽了,透過銅鏡小心翼翼地覷了大小姐一眼。就見大小姐眼中閃過一抹愧疚的神色,很快垂了眼瞼。

原來舅老爺一家進京那日,侯爺晚歸,兩人并沒有碰到面。

高升客棧的文掌柜與舅老爺是舊相識,特意給留了一間頂好的上房。

當天舅老爺舅太太就宿去了那里。隨身的行李在剛進京時就存放在了客棧,就像早就算準了一樣。

別說大小姐心里過意不去,就是她們看著也覺得難為情。

紅桔想到這里,嘆了口氣。

就聽誠少爺一臉喜悅道:“文叔幫著父親在東大街選了一所房屋,賣給旁人五百兩,不肯壓價。見父親認識文掌柜,主動開口讓了八十兩。父親覺得值,當場拍板定了。”

樊誠進來坐在鏡臺旁邊,一面看著她們梳妝,一面說話。

樊謹扭過頭來,驚訝道:“這么說來,父親已經用四百二十兩買了東大街的一處三進宅子?”

樊誠笑著點頭。

樊謹想到自家在京里也有了宅子,不禁呵呵笑起來。

莘娘臉上的笑容柔柔的,心里替她們高興。

樊謹的貼身丫鬟芳草正在為她畫眉,對她突然的動作沒防備,將快畫好的黛眉生生畫歪了。

樊謹還沒有察覺,小算盤打的叮當三響,“省下的八十兩對我們家來說可不是小數目,添置余下的物件也盡夠了。”

樊誠看到姐姐的樣子,噗嗤一聲樂出聲來。

樊謹疑惑著扭頭去照銅鏡,看清后忙捂住眉,連聲催芳草:“快替我重畫。”

芳草無奈,只好抹了,細細重畫。

等芳草畫好了,樊謹迫不及待地追問道:“那房子究竟如何?”

正挑著首飾的莘娘也不禁望向樊誠,認真傾聽。

樊誠湊近二人,滿臉興奮道:“我和父親去看過,那房子到底三進,臨街是樓,有三間門面,樓檐前掛著湘簾,懸著燈彩。二進院中有個小小巧巧的花園,日后隨姐姐種些什么花草。”

樊謹聽得雙眼亮晶晶的,一臉心馳神往。

樊城見了,與一旁衛婆子笑道:“我就說姐姐聽了一定喜歡。”

衛婆子笑著點頭,又見大小姐只笑望著,卻沉默不語。

衛婆子想了想,過去低聲與大小姐回稟道:“奴婢仔細看過了,一應家什俱全,沒有多少要添減的,打掃干凈,安置日常所需即可,又省了一筆開支。”

莘娘低聲問她:“舅舅、舅母說什么時候搬進去了嗎?”

衛婆子親手替大小姐戴上發簪,語氣輕快道:“舅太太說,過兩日收拾妥當,挑個吉日再搬。”

莘娘沉吟了片刻,叮囑衛婆子:“你依舊跟著去,看看缺什么短什么,都記下來。”

大小姐這是心里還在內疚呢!

衛婆子忙道:“奴婢知道了。”

樊謹此刻心情十分愉悅。

她坐到窗前倚到大迎枕上,舒了口氣,感嘆道:“日后來京城總算有了落腳的地方。”又與莘娘道:“那里地處東大街,節日里十分熱鬧,表妹也可以常過去歇息玩耍,在咱們自家住著多便意。”

莘娘笑著應下。

樊謹突然看向樊誠,一臉戲謔道:“以后若是誠哥兒一事無成,還可以在京里做些小生意,雖不能大富大貴,養家糊口總夠了。

見姐姐拿他打趣,樊誠十分不滿,“姐姐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一旁的常媽媽笑道:“表少爺有秀才的功名,再不濟還可以去當個教書先生,哪里就如表小姐說的那樣了。”

芳草也道:“老爺太太還指望少爺光宗耀祖呢!小姐倒是思慮周全,連退路都幫著少爺想好了。”

一屋子人撐不住笑起來。

老侯爺知道樊城來,遣人來叫她們一起過去吃飯。

莘娘吩咐紅桔帶上為祖父過壽做的新衣裳。

幾人收拾齊整,忙起身往松壽堂去。

見過禮,莘娘笑著與祖父道:“孫女為您做了一身盤扣褂衣,上面的刺繡是孫女親手繡的,祖父看看合不合心意。”

老侯爺一早就看到了,哈哈笑著起身,抖開托盤上的團花赭緞長卦,只見通身繡著五福捧壽的紋樣,用的盤花壽字扣,針腳細密,顏色鮮亮,看著就喜慶。

老侯爺打眼一看就很滿意,往身上比了比,肥瘦也很適宜,不禁連連點頭。

一旁的樊誠、樊謹笑著湊趣,屋子里熱熱鬧鬧的。

這時茵娘來給祖父請安,就見樊家姐弟在那里大說大笑的,不禁暗道粗俗。

老侯爺比量了一番,揚聲命姚佟好生收起來。

茵娘來不及看一眼,已被姚佟端走了。

樊謹想到衣裳上花團錦簇的刺繡,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問莘娘:“衣裳上的刺繡是你繡的?”

莘娘點頭,“團花是我繡的,衣裳是常媽媽和紅桔幫著裁的。”

樊謹不由對表妹刮目相看,笑著贊道:“表妹針線活不錯!”

莘娘略帶靦腆地笑了笑。

茵娘見過禮,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觀。

這個時候倒是有些懷念起惠馨表姐,不管如何吵鬧,還是自家人親近。

茵娘此時聽到樊謹的夸贊,嫌她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禁接口道:“那你是沒看到我們家林姨娘的繡工,她繡的才叫好,你看過便知道了。”

莘娘淡淡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

這時有小丫鬟來請示在哪擺飯。

樊謹借故沒有理會姚茵,板著臉坐了回去。

待小丫鬟一出去,屋子里立刻安靜下來,沒人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