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九歌

第十一章 壽宴

說是打發時間純粹是元向歌謙虛,張修遠的書幾乎都讓她悄悄借了個遍,雖不說精通,但也看了個大概,什么都能略知一二。

正因為把時間都花費在這上面了,所以每個月考核功課,她也只能堪堪合格,不像姜玉嫻每次都被先生夸獎。不過,好在還有個不學無術墊底的張寶珍,先生雖不夸獎她,但也不至于責罵她,只是搖頭嘆一句資質平平。

正閑話著,外面夏溟回來了,元向歌興沖沖的趕快跑出去迎她。

夏溟一手提著泉水,一手挎著竹籃子,里面盛著滿滿的花瓣,一看這桃花就是新鮮的。

這陸深雖做事還蠻靠譜的。

元向歌捻了花瓣放在鼻尖輕嗅著香氣,忍不住瞇著眼睛揚了揚唇角,在心里默默的道了聲謝。

她趕緊吩咐了夏溟帶著泉水和花瓣,然后高興的拉著姜玉嫻,一塊往大廚房去借個爐灶。

得先用泉水將桃花煮熟,然后密封保存起來,不然擱置的時間長了,桃花就蔫了,也就廢掉了。等處理好了,過幾日用的時候,再將桃花熟了的桃花從水中撈出來,混合了融掉的冰糖還有豆沙做餡,剩下煮過桃花的泉水甘甜中混合著桃花香,用來和面做油酥皮,最后將桃花酥的形狀也做成五瓣桃花的模樣,便也就成了。

不過,老夫人說的步驟是這樣,可畢竟元向歌也沒下過廚,所以還得是她說著,讓廚房的陳娘子來操作。

當然這借灶臺指使人,也不是空手就行的,她早已將廚房上下的人都打點好了,有利可圖,那些人自然就愿趕著上了。

張寶珍早就看見夏溟了,她一路跟著夏溟到了元向歌的院子,等了一會又見元向歌和姜玉嫻興致高昂的帶著夏溟往廚房去了,還帶著那一桶水和一籃子爛花。

她不屑的撇了撇嘴,轉頭就往馮氏的院子里去了。

“阿娘。”張寶珍語氣嗲嗲的跑進了屋里,只見馮氏坐在銅鏡前正往發間比量著金釵,桌子上床榻上,全是大敞著的珠寶匣子,每個匣子都滿滿當當的,什么釵環鐲珠極其耀眼奪目,比那些金樓銀樓珠寶鋪子看起來還要全活呢。

她見怪不怪,噘著嘴過來拉了馮氏的寬袖嚷道:“阿娘,那元向歌和姜玉嫻不知道在出什么幺蛾子呢,從大哥的院里提了一桶水和一籃子花,然后往廚房去了。”

馮氏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從桌子上挑了一支赤金鑲紅寶的簪子,別進了已經綰好的凌虛髻中,對著銅鏡里的人兒,滿意的笑了笑。

張寶珍不高興的跺了跺腳,又喊了一聲“阿娘”。

馮氏恍然“啊”了一聲,一邊道著“差點忘了”,然后起身走到床邊上拿了一個小匣子,伸手往張寶珍眼前遞去,笑道:“這盒子都給你戴著玩吧。”

木匣子雖不大,可里面裝的珠釵配飾,都是規規矩矩擺放好了的,滿滿當當的很實在。

張寶珍噘著嘴接了過來。

這些東西她多的是,賞丫鬟都賞不完,又給她一匣子這個做什么。

馮氏倒是心情不錯,老爺這兩日又送了她一對蝴蝶樣式的鑲碧璽鎏金步搖,那翅膀,簡直薄如蟬翼,隨著她一走路,一顫一顫的,簡直振翅欲飛一般。她昨個出門就忍不住接著戴了一回,見著的命婦們,都羨慕的夸這步搖可真好看,她這心里真是美滋滋的。

“阿娘!”張寶珍把匣子當的一下子放到了桌子上,忿忿的發著脾氣。

“行了。”馮氏不耐煩了,“叫叫叫,叫什么叫,魂都讓你叫掉了。”

她不悅的看了張寶珍一眼,“不就是兩個黃毛丫頭,不就是提一桶水嗎,讓她們提就是了,你一個張府堂堂正正嫡出的大姑娘,管她們做什么,又掀不起什么風浪,你阿娘我每日忙的很,好不容易逮到點閑空,不能讓我清閑一會嗎?”

她可是這府中的當家主母,府里的什么事兒能逃過她的眼睛,別說提桶水了,她們兩個去廚房做什么她都知道,不就是給老太婆做個點心吃嗎,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張寶珍見阿娘不高興了,委屈的扁了嘴,快要哭了出來,

畢竟是自己的寶貝女兒,馮氏趕快把她摟了過來,耐著性子哄了幾句,這才讓張寶珍破涕為笑。

從馮氏的屋子里出來,張寶珍心中依舊是不甘心。

這個元向歌和姜玉嫻,真是讓她討厭至極,明明是外來的小克星,卻偏要和她搶阿爹,就連祖母都不喜歡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孫女,反而撿著什么好吃的都給這兩個小賤人。

偏偏她們倆生得還比她好看,就連功課都比她強,害的阿爹竟然還又單獨給她請了個教書的先生,還教她什么四書五經,憑什么她們兩個小賤人就不用學!

她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冷哼一聲往外走去。

老夫人生辰這日,天剛亮堂些,府門就大開了,有小廝婆子在門前候著,很快就有馬車轎子過來了,這個時辰過來賀壽的,都是些有求于張謙放的人,只送壽禮并不留下入席。

門檻上人來人往,下人們馬不停蹄的招待著客人,等日頭快上了三竿,前來的多是前來坐席的達官貴人,張謙放才帶著張修遠到了大門口,對著前來賀壽的客人們笑臉相迎。

看著園子里圍著張老夫人和馮氏笑容滿面的的命婦們,元向歌這才明白為什么老夫人不想大操大辦。

不止老夫人和馮氏身邊全是熱絡恭維的人,就連張寶珍這個還不到金釵之年的小姑娘,身邊都圍了許多笑語盈盈的官家姑娘。這些人有幾個是真心來賀壽的,分明就是沖著張伯伯這個禮部尚書來的。

張老夫人應付了一會兒,就略顯疲態了。

她頭發已經白了大半,發間只戴了一朵暗紅色的牡丹絹花和幾只金釵,身著青紫色如意長壽花紋的衫子,飴色的褶裙,打扮的很是簡單。

有個衣著華麗的婦人,看起來地位不俗,搖著團扇笑道:“老夫人,今日你可是壽星,怎么穿得這樣素淡,瞧馮姐姐又穿紅又戴粉的,比您穿得還喜慶呢。”

馮氏笑容僵了僵,怎么這話說得好像是她這個做小輩的喧賓奪主了一樣。

“年紀大了,穿紅戴綠的豈不是讓人笑話,你瞧我頭上這牡丹花,還是今兒早身邊的丫頭非要給我帶上的呢。”張老夫人笑呵呵的指了指身邊的丫鬟雁秋,對那婦人閑話著。

馮氏臉色好了起來,笑道:“婆母還年輕呢,哪里就言老了。”她又對張老夫人旁邊的雁秋道:“前幾日我給婆母的那對鏤空飛鳳鎏金發釵怎么不給婆母戴上,多貴氣啊,今兒個戴再適合不過了。”

雁秋笑著道了聲是,便不再多言。

場面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張寶珍不知什么時候湊過來了,看了看臉色不太好的馮氏,笑嘻嘻的道:“阿娘,園子后邊種的花都開了,好漂亮了,能不能讓我和姜姐姐還有元姐姐去摘幾朵,給祖母還有各位夫人姨母們帶上可好?”

自家女兒剛好遞來的臺階,馮氏自然高興的應了,讓張寶珍去叫姜玉嫻和元向歌去摘花。

張老夫人本想說不用,可一想張寶珍又不是說只給她一人摘,便也不好多言,睜眼看著她一蹦一跳的朝著坐在角落里的姜、元姐妹二人去了。

“兩位姐姐。”張寶珍笑瞇瞇的雙手扣在身前,看著她倆疑惑的眼神,甜甜道:“阿娘讓我們去給祖母還有各位夫人摘些花戴,咱們快走吧。”

元向歌狐疑的打量著她,這張寶珍不會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走吧走吧。”張寶珍迫不及待的去拉她們倆的手,讓她們站起來。

見張老夫人和馮氏還有許多夫人都在往這邊看,她們兩個也不好再坐在這里不動彈了,只能站起來跟著張寶珍往后園子走去。

后園子離得很近,繞過一座高高的假山和一條匠人挖的蜿蜒小溪就到了。

烈日當空,除了一叢一叢盛放的牡丹花,連個人影也沒有。

元向歌警惕的看著張寶珍笑瞇瞇的小臉,“你到底要干什么?”

“摘花啊。”張寶珍歪了歪腦袋,笑聲如銀鈴般,蹦蹦跳跳的往花叢中跑去。

看著她是真的在認真的挑著盛開的牡丹花,元向歌與姜玉嫻面面相覷,不知道她在耍什么花樣,難道是馮氏覺得不能當著這么多人冷落了她們兩個,所以才讓張寶珍叫著她倆過來?

“走吧。”姜玉嫻拉了拉元向歌的袖角,想要過去采花。

可元向歌總覺得不太對勁,她太了解張寶珍了,這樣一笑肯定沒什么好事,滿肚子的壞水。

她搖了搖頭,雙手抱胸若有所思道:“咱們就在這看著她摘,等她摘完了,咱們就走。”

“不太好吧。”姜玉嫻有些為難,她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園子里除了張寶珍就只有張寶珍的丫鬟素晴了,雖然張寶珍總是害她,可平時不過是扔掉她的作業,或者是潑她一身墨水,在這種空曠之地,應該不會有什么事兒吧?況且今日還是老夫人的壽宴,從這后園子里還能隱隱聽見熱鬧的談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