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是想在大堂待一會兒還是想要上樓去?哦,對了,你剛剛下來是打算出去?”
因為多年遭受各種暴力凌霸,這人空有彪壯的形象,心里卻脆弱敏感。
陸棠竭盡全力的溫聲細語。
謝瑜抱著小奶狗,沒好意思說自己原本是打算下來退房的,“我在大堂待會兒,讓它曬曬太陽。”
陸棠就笑道:“那行,你隨便坐,不過有一點我要提前和你說清楚,這小狗雖然是送給你了,但是你不能帶回客房。”
謝瑜登時緊張,瞪大眼問陸棠,“為什么?”
陸棠安撫道:“小狗掉毛,而且身上也許有虱子什么的,你帶回去對下一任房客不公平,我在后院給它安置一個小窩,等你走的時候帶走就是。”
一聽到走,謝瑜只覺得嗓子眼一緊,明明張嘴就想說什么,卻又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么,瞪了陸棠片刻,只點點頭,“那,我帶它在大堂的桌子這里玩,是不是也不太好。”
陸棠就道:“剛剛是我疏忽了,的確不太合適,你們去后院玩兒吧,叫上二寶,他也喜歡這小狗,對了,二寶給小狗取了名字,叫大寶,你要是不喜歡......”
不等陸棠說完,謝瑜蹭的起身,“不,我喜歡!”
說完,大步流星就朝后院走。
他當然喜歡了!
聽說大寶是二寶的哥哥,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二寶為了看小狗會經常來找他,那他就能和二寶接觸了。
也許,他也能和二寶成為朋友。
陸棠看穿了謝瑜的小心思,心頭一松。
他還怕謝瑜因為經受的傷害太多,成為小說里說的那種偏執男,什么只能接受一個朋友,什么他的朋友只能是他的,什么絕不接受其他人云云。
是她多心了。
謝瑜雖然受到的傷害多,可他渴望交友的心卻一直敞開著。
要不然,她也不能就這么容易的走進。
周述他們仨正戳在后廚走廊處薅花架上的葉子,見陸棠過來,周述立刻道:“剛剛什么意思啊?”
陸棠瞧了一眼左右,四下沒有旁人,便壓著聲音將謝瑜的事挑挑揀揀說出來。
沒提謝成年,重點說了謝瑜的年齡與這些年遭受的欺凌。
周述聽完,啪啪一擼袖子,“臥槽!還有這么欺負人的?把人家狗給煮了?他怎么不把他自己狗扯下來煮了,傻逼玩意!”
徐慎臉色也不太好,“他這,應該是病吧,要不然好端端的人怎么會十五歲的年紀長成四十五歲的樣子,不是病就是中毒了。”
陸棠忽的想起她在春熙客棧肚子疼那晚,秦墨似乎說過,宋清湛醫術很強。
“長得丑不是他的錯......”郭大偉話音一頓,緊跟著呸呸兩下,“長得丑不是他的錯,但是出來嚇唬人他就不對了,這話我以前總說,說的時候也沒當回事,可這種話要是落在他耳中,不定多難受呢。
怪可憐的,這么多年遭受那么多都沒反社會,這孩子牛逼!”
三人長吁短嘆一會兒,勾肩搭背去后院了。
“玩狗去!”
等他們一走,陸棠進了后廚,朝后廚吩咐,一會兒蒸一碗雞蛋羹,里面放點蝦仁,送二樓丙字號房間。
后廚大廚是個高高胖胖的大叔,剛剛陸棠他們在門口走廊說話,他其實正打算出去去茅房方便一下。
結果人家哥四個說悄悄話,他就沒好意思出去,被迫聽了一耳朵。
以前他只覺得這幾個紈绔不務正業,心里是有些瞧不上這種二世祖的。
可顧云鶴那件事之后,他又覺得,他們小東家腦子還是真好使。
顧云鶴那么想著法的害人都被他躲過去了,不僅躲過去了還把顧云鶴塞牢里去了。
給清水縣除一大害。
不過,承認陸棠腦子好用的同時,更多地是唏噓小東家運氣好,怎么那么趕巧就遇上刑部侍郎呢。
現在,聽完剛剛這哥四個嘀嘀咕咕一番話,他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那些讀書人,什么明理什么大義,還不是出了陸德仁,顧云鶴這種敗類,還不是把人家的狗給煮了。
可這幾個小紈绔,你說他們不學無術你說他們吊兒郎當,偏偏讀書人欺凌那孩子,這幾個不相干的卻心疼他。
聽了陸棠那話,這幾個孩子沒有一個說出嫌棄之語的。
這份心性,不是讀多少書就能有的。
難怪喬家客棧能做大。
陸棠當然是不知道這大廚的心思,吩咐完見大廚不說話,以為他有什么事,就道:“怎么了?”
大廚搓著手笑笑,“沒事,就是想問問小少爺,咱們客棧還招不招賬房跟掌柜的。”
陸棠一聽這話,眼睛嗖的亮了,“你有推薦?”
大廚就道:“我家鄰居,原先是在大楊鎮一家酒樓做掌柜的,他兒子也是走了顧云鶴的路子被送到京都,事情鬧出來之后,他親自去了京都。
他兒子幸運,還活著,沒遭多少罪。
知道是東家您把顧云鶴送進大牢的,他這心里別提多感謝了,聽我說咱們客棧缺掌柜,他想試試。
就是他兒子在那種地方待過......”
陸棠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顧云鶴不是個東西,整個清水縣的人都在罵顧云鶴。
可那些被顧云鶴禍害了的小伙子們,他們是受害者,卻同時也在遭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惡意。
他們什么都沒有做錯,只是揣著一腔熱忱想要出人頭地。
也許,他們當中有心術不正的,可也有赤子之心的。
就因為他們被顧云鶴禍害到那種地方去,現在被解救回來,就要遭受各種沒有底線的惡意。
這種惡意對他們的傷害,只怕不比清風苑的那種傷害低。
人心就是這么奇特。
就好像姑娘夜里因事外出或加班晚歸,半路出事,怒罵犯罪分子的人有,可也永遠不缺怒罵指責那姑娘的。
出事當然是怪你穿的不檢點!
出事當然是怪你半夜出來!
出事當然是你有問題!
他怎么不對別人下手單單挑你,肯定是你夠騷!
在有些人眼里,被害人永遠有罪。
心里有些泛沉,陸棠沒多說別的,只道:“行,你看他哪天方便過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