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音的手心攥了滿把冷汗,呼吸也變得格外急促,兩眼緊盯著那個男人。
大廳里的燈光正漸暗,儀式很快便要開始,那個男人就像是一團即將消融于霧氣的陰影,變得越來越模糊。
蘇音在黑暗中開啟了靈視。
細碎的星光彌散于她的眼瞳深處,在對面舞臺強光的照射下猶如眼睛自然發生的反光,并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在識海中,一道道流光正于木琴邊盤旋,青白朱玄吞云吐焰、騰空踏浪,五根琴弦齊齊輕振,發出了一聲猶如轟鳴的巨響。
“嗡——”
弦音如雷聲滾過,蘇音手碗輕翻,濃郁如霧的白芒瞬間蘊滿指間,掌心符紋亦星光明滅,青絲長刀隱于后背,刀尖鋒芒吞吐,赤弦“锃、锃、锃”急撥數聲,金紅色的那個“禁”字已然于弦上待發。
進可攻、退可封,蘇音在幾個呼吸間便做好的萬全的準備。
她有把握在零點一秒內封禁臺口角落,如遇危機,她會動用時空之力。
那男人忽然抬起了頭。
蘇音即將爆起的靈力陡然一凝,而后,她便愕住了。
不認識。
那張臉根本就不是蘇音記憶中的神秘人。
不僅僅是臉陌生,這看書男人的氣息也是陌生的,與神秘男人沒有一絲共同之處。
認錯人了?
蘇音定定地望住那個捧著書的男人。
他很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有一張既稱不上俊、也算不得丑的大眾臉,身高倒是不矮,氣質偏文弱,雖然沒戴眼鏡,但他看人時兩個眼睛卻是虛著的,一望而知是個近視眼。
他沒去看蘇音。
事實上,他也沒去看任何人。
他只是抬起頭隨意地看向大廳屋頂的一排排吸頂燈,旋即便合上了書。
很顯然,剛才那一瞬間看似突然的動作,是因為光線影響到他的視線,他才會抬頭看燈。
此時,這年輕男人已經將書本環抱在了胸前,有些無聊地四下看了看,還打個哈欠。
在蘇音的靈視中,他身上的氣息很正常,甚至比普通人還更干凈些。
通常說來,只有心思純凈的孩子才會如此,成年人當然也有這種情況,但不多。
蘇音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端詳了那年輕男子許久,最后終于確定:
本宮確實看錯了。
可是,為什么會看錯?
這么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按理說他全身上下加起來也比不過綠云罩頂的周振麟一根頭發絲兒有看頭,可蘇音剛才看周振麟的綠腦勺也就只看了兩秒,看這男人卻已經看了好幾分鐘了。
插播一句,周振麟腦袋上的那點兒綠,當然便是出自木輕云的手筆。
還別說,那綠玩意兒挺管用,這位頂流小生的jing神狀態很不錯,身上的氣息也頗為穩定。
此時,年輕男子口袋里的對講機突然響了,他馬上拿出來說了句“請講”。
以蘇音如今的聽力,隔上幾十米聽兩句壁角還是能夠輕易辦到的,她聽到耳麥里的人說:“小丁,往后站站,別擋在臺口。”
這看書的文弱青年名叫丁雷,當他拿起對講機時,蘇音看到了他胸前的工作牌。
對講機那頭應該是丁雷的上司,丁雷很快回復了一句“好的隊長”,便拎起放在地上的工具箱,從臺口的位置又往后退了兩步,大半個身子都被舞臺遮住了。
隨后,他又和上司說了幾句話,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蘇音于是知道,丁雷是負責調試音響的,站在那個位置是為了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向上司匯報完工作后,丁雷的手機突然又響了。
奇怪的是,他的手機居然沒靜音,鈴聲是一首老歌《愛你在心口難開》,這個版本似乎是最近哪個歌手翻唱的,很有爵士腔調。
鈴聲只響了一會兒,便被丁雷按掉了,但蘇音卻沒聽到他說話,也沒聽到他手機按鍵的聲音。
所以是直接把電話掐了?
蘇音收回視線,指間的靈力亦重歸于識海,可心底的怪異之感卻始終驅除不盡。
她沒見過丁雷,這名字也是頭一回聽說。
可是,她卻莫名覺得對方很熟悉,就像是在哪里見過一般。或許也正是這種沒來由的熟悉感,才會讓她錯將對方當成了機場神秘人。
他們給蘇音的感覺實在太像了,都是似曾相識,卻又始終憶之不清。
此刻,大廳里的燈光已然熄滅了大半,舞臺上的燈光則全部亮起,潮水般的掌聲隨著主持人登臺響了起來。
蘇音分出一縷神識,牢牢鎖住臺口的丁雷,很快便注意到又有人打他的電話,雖然已經進行了靜音處理,但從臺口傳來的磁場波動可以看出,那個打丁雷電話的人很執著,打了一個又一個,丁雷卻始終沒去理會。
總感覺像是小兩口鬧別扭。
蘇音一面思忖著,一面看向舞臺。
按照主辦方的安排,她會以“特邀嘉賓”的身份登臺,與主持人圍繞電影進行一分鐘左右的互動,問與答都是有腳本的,照著背就成。
這個機會是宮商藝文社為蘇音爭取到的,而看在宮商背后天元集團的份上,主辦方表示全力配合。
這就是資本的力量。
坦白說,蘇音心里其實挺沒底的。
她已經離開聚光燈太久、太久了,久到在面對這樣的場合時,竟然有些怯意。
此外,這個丁雷也讓她很在意,她暗中以意念讓小雪藤通知了金易得,把這個不算情報的情報上報給了特殊組。
修士的直覺不可輕視,任何一點可疑都必須認真對待。
接下來一切順利,蘇音在互動環節的表現也算可圈可點,而在舞臺上時,她對丁雷的感知更加切近,也再一次確證了她此前的判斷。
這就是個普通人,除了氣息較常人干凈些,并無異常。
即便如此,該查的還是得查。
重新坐回觀眾席上的蘇音如是想道。
簡短的主創訪談后,兩位當紅歌星登臺獻唱,儀式隨后結束,大廳里的燈光盡數熄滅,潔白的銀幕自舞臺上方落下,《白河》在華夏本土的首映,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