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占地面積幾十畝,亭臺樓閣、軒榭廊坊,處處景色宜人。
沈青黛住的那院位于靖王府最深處,別院前是一大片茂盛竹林,前兩日下了場雪,積雪散散的壓在林葉上,此刻還未完全消融。
沈青黛跟在楚瑾瑜身后,時不時留意沿途的風景。
院前的路是由青石板鋪就的,可仔細一看,又和青石板有些不同,沈青黛腳步不由慢了下來,沿著板沿微微低頭,用腳尖輕輕蹭了蹭。
走在前面的楚瑾瑜聽到后面腳步聲漸遠,他回頭正好看見這一幕。
見小姑娘似是好奇石板質地,楚瑾瑜張了張口道。
“青石板上層鋪的是上好的羊脂玉,王妃蹭壞別忘記賠償。”
沈青黛腳尖一頓,木木的抬頭看去,兩人隔著幾米,男人負手而立,似笑非笑。
用上好的羊脂玉鋪地板?
是真奢侈...
沒等她開口,楚瑾瑜轉身,撂下二字。
“跟上。”
沈青黛抿了抿唇,腳步加快,但每一步走的都要比之前輕盈許多。
原諒她還是第一次走在玉上。
一路上,沈青黛通過問楚瑾瑜派給他小丫鬟似錦,對宸妃的旁系有了些許的了解。
宸妃,也就是楚瑾瑜生母,本名徐蘇晚,父母都是尋常百姓,有兩個兄長,一個妹妹。
徐蘇晚從小貌美,才藝雙絕,后來因家境貧寒,出于孝心迫不得已進宮。
兩個兄長各個都是窩囊的,嗜酒貪賭,徐蘇晚進宮后攢的銀兩多半也被這二人揮霍了,逝世后,各自留下一兒一女。
另一個妹妹夫家從商,多少有點積蓄,但身體常年羸弱,也是自顧不暇。
宸妃前期得寵,后來被關到冷宮,冷宮幾年,除了小妹時常關心,兩名兄長從未過問,甚至想和徐蘇晚撇清關系,生怕被連累。
后來先皇逝世,楚瑾瑜被封靖王兼攝政王輔佐年幼的小皇帝。
這些親戚才想起還有這么個人,紛紛前來巴結討好,賴到了靖王府。
沈青黛沒想到楚瑾瑜的這些親戚中有這么多……吸血鬼。
不過想到這男人拿玉石鋪路。
想來現在也不差這些養親戚的銀兩。
沈青黛被帶到一處別院,院子比楚瑾瑜那處小許多,但勝在素雅別致。
院里種著幾株素心臘梅,淡黃色的臘梅花迎風綻放,梅花的香氣陣陣撲鼻。
走過長廊,沈青黛跟著人進了堂屋。
他們來的有些晚,進屋時,屋里按照位次已經坐滿了人。
前面的男人不知何時慢了下來,幾乎和沈青黛是并行,用僅兩人能聽清的音量道。
“不必緊張。”
沈青黛歪頭,眼神在楚瑾瑜面上一掃而過,輕聲嗯了聲。
兩人在上位落座。
“姐姐好漂亮”
獨屬于孩童稚嫩的聲音響起,沈青黛看去。
是左側的一個婦人懷里的男童,約莫三四歲,眼睛很亮,鴉青色錦袍外披一件墨綠色厚披風,看上去萌萌的。
“不是姐姐,是舅母!”婦人呵斥。
孩童很頑皮,一雙眼睛透徹如琉璃,他從婦人懷里掙脫,婦人還沒反應過來,孩童邁著小碎步已經走到了沈青黛面前。
伸手道,“元寶要舅母抱抱。”
沈青黛笑得眼睛彎了起來,元寶,倒是個好名字。
“元寶別鬧!”婦人厲聲,眼神有一下沒一下地往沈青黛身側的楚瑾瑜面上瞥,生怕一不小心得罪這位爺。
“無礙。”沈青黛彎腰把元寶抱起,小孩子軟軟的。
婦人看楚瑾瑜臉色未變,也沒再說什么,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素荷,包好的紅包呢?”沈青黛問。
這是北齊的傳統,她也是今早聽素荷提起,這才知道要給晚輩們包紅包。
素荷含笑遞給沈青黛一個。
沈青黛接過給懷中的元寶,元寶樂得合不攏嘴,“謝謝舅母。”
算上元寶,屋里攏共四名孩童,沈青黛笑著吩咐素荷,“把紅包發了吧。”
有了這個小插曲,沈青黛倒是不緊張了,元寶坐到她懷里沒想象的調皮,反而很乖巧。
良久,楚瑾瑜拿過案幾上的茶盞,茶蓋刮了幾下茶盞,漫不經心地開口介紹,“沈青黛,既然嫁給了本王,以后就是這靖王府的王妃。”
“表弟盡管放心,青黛以后就是自家人了,有什么事都可以來找我。”說話的還是剛才的那名婦人。
旁邊小丫鬟似錦低聲提醒,“王爺大舅家的表姐……”
丫鬟話還沒說完,沈青黛就聽到旁邊把玩著茶蓋的某人云淡風輕低聲道。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親戚,姓名記不住不記也罷。”
沈青黛:“……”
扎心了。
他們知道——
在你心里他們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親戚嗎?
沈青黛略微尷尬的笑了笑,對那名婦人語氣誠懇道,“謝謝表姐。”
有時候面子工程還是要做一做的。
半柱香的時間,竟是些阿諛奉承的話。
沈青黛就單是坐著什么都沒做,硬被夸成了一朵花。
可想而知,楚瑾瑜在這個家的地位。
旁邊的男人則是作壁上觀的態度,偶爾唇角彎起個嘲弄的弧度,伴隨著一兩聲輕呵。
沈青黛被夸的興致盎然,反正都是他們在輸出,她樂個輕松。
楚瑾瑜忽然被宮里的一名太監喊走,說是皇帝有要事相商。
楚瑾瑜一走,沈青黛明顯感覺到屋里的人猛舒一口氣,個個都松弛起來。
為什么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是對的。
剛才一直沉默的端坐在左側,挨著門口婦人,見楚瑾瑜走遠,瞅了上位的沈青黛冷哼,“你這蛇蝎心腸的惡毒女人也配嫁給瑾瑜?當真是可笑!”
婦人話說的尖酸刻薄。
沈青黛有點懵。
怎么說呢……就挺突然。
婦人看著也就二十多歲,她話落,屋內肅靜起來。
幾乎是落針可聞。
但不得不說,安靜的有點尷尬。
婦人旁邊的男子拉了拉她衣袖,苛責道,“不要在今天鬧事!”
婦人冷笑,把男人推搡開,人站起來,直視沈青黛,冷嘲熱諷道,“怕是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我了吧!我就是當初在沈國公府前跪了兩天兩夜,求你救我爹的沈星兒!”
沈青黛摸了摸鼻尖,表情怔愣,她是真的不認識……№Ⅰ№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