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喝什么酒,恐怕這世間再也沒有人會比沐家兄妹還懂的了。
就說這個屠蘇酒,可是要在特定的草屋中進行釀制,將大黃、白術、桂枝、防風、花椒、烏頭、附子等中草藥磨成粉,投入酒中浸泡,封壇數月,直到年節方可取出飲用。
據說,這可是神醫華佗配置出來的,再由名醫孫思邈傳揚而開,具有滋補保健,防病療疾,驅邪避瘴的功效。
話說,沐雪臨說好買十壇便好,可一到酒鋪,她眼睛就直溜溜地看看這個,摸摸那個。
最后,除了十壇屠蘇酒外,特特專門為沈錦書選了一款香甜適中,柔和爽口的竹葉青。
白狐貍曾說竹葉青可以調和腑臟、疏氣養血,適當地讓沈錦書喝喝,有不錯的療效。
想到采菊這樣不怎么會喝酒的人,沐雪隨手提了兩小壇的甜酒釀。
如此七七八八地挑選后竟裝了滿滿地兩三大獨輪車,沐雪臨搶先朝著掌柜丟出兩個碎銀子,吩咐他將這些如數送到棗莊來。
沈錦書等人這般大張旗鼓地買酒買肉,不知道的還以為棗莊是不是要辦什么喜事了呢。
暮色四合,沈錦書一行人雇了一輛馬車一輛牛車才欣欣然地回到棗莊,此時,沐靖炎也從山林里打獵歸來。
沐靖炎將打回來的野味一股腦兒地交給廚房,略微洗漱了下,換了身衣裳便來尋沈錦書與沐雪臨。
“錦書妹子!”
沐靖炎剛出房門便見沈錦書和沐雪臨正在院子里圍著沙盤對戰著。
他想了想,走上前去,站在一旁仔細觀摩起來。
對戰了一會,沈錦書到底還是欠缺實戰經驗敗給了沐雪臨。
“過來坐會,先喝杯人參枸杞茶,承志說這對你有益。”
看她們收了局,沐靖炎便喚了一聲采菊,隨即遞上來一杯早已泡好的人參枸杞茶給沈錦書。
“哥,我的呢?”
沐雪臨故作吃味地伸出手像自家大哥討要茶水喝,不想卻換來一個爆栗!
“錦書,你看我哥……唉……重色輕妹啊!人生最大的悲哀啊!”
沐雪臨學著那些酸腐秀才模樣搖頭晃腦起來,然而話才剛剛落下,自己的小腿就被沐靖炎給踹了一腳。
沐雪臨連忙拉著沈錦書做擋箭牌,她就知道自家的大哥絕對不會沈錦書動粗半分。
沐家兄妹這般打打鬧鬧,瞬間將沉冷的院子給烘托得格外的熱乎。
“錦書妹子,那……展澈適才來過,將事情的經過大致與我說了一番……”
玩鬧過后,沐靖炎沉思了一會,隨即緩緩地開口,他已經盡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不那么生硬一些:
“妹子,平日里你是最聰明伶俐的一個人,怎的今天會犯這樣一個糊涂的錯誤?”
沈錦書緊握著茶杯低著頭沒有任何言語。
沐靖炎適時地給沐雪臨使了一個眼神。
沐雪臨隨即馬上明白自家大哥的意思,忙拉著沈錦書坐了下來。
沐靖炎見狀便也順勢搬了凳子過來與她們對面而坐。
“妹子,你可知道那鎮長是個什么人嗎?”
沐靖炎這一次也難得在沈錦書面前板著臉嚴肅地訓了起來。
“窮山惡水出刁民,他是縣老爺小妾的弟弟。
平日便占著天高皇帝遠,便當起來土皇帝,素來在這個鎮子上作福作威慣了。
你以為那個人是怎么死的?
就是被他弟弟打死的,嫁禍給馮鐵錘而已。
你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冒冒然地帶著一些什么腿腳功夫都不會小斯,佃農過去,豈不是……”
“我不想依靠他!”
沉默良久的沈錦書聽了沐靖炎這番話后,上下掃了掃眼睫毛,這才開口說了一句。
沐靖炎不禁一愣,有些心疼的看著她,想伸手安慰卻有礙于男女大防禮節只得尷尬地收回手:
“你不想依靠他可以等我們回來,或是派人進山里去尋我們……
再如何你也犯不著孤身犯險,荊州,懸崖,這兩次的教訓你怎么就,難不成你……”
“哥!”
沐雪臨聽著自家大哥情急差點就要把沈錦書給數落一頓,忙出口喊了一聲。
沐靖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訓的人不是自家的大大咧咧的妹子,而是心思極為敏銳細膩的沈錦書,不覺將一些話給咽回肚子。
“但……事情關人命,馮媽媽那侄兒可等不了。
實在不知若是去遲了會有什么樣的后果,我原是想著那鎮長雖然作福作威,也未必敢動我。
畢竟我還是沈家嫡出的姑娘,算鬧到公堂上去,沈家再如何就是做做面子,也得護我周全!
他一個縣老爺,能為了一個小妾的弟弟會得罪沈家嗎?”
此時沈錦書語氣平淡,將自己所思慮地如實告訴沐靖炎。
自己這般帶人過去看似魯莽,其實還是經過一番細細地思慮的。
沐靖炎不禁有些啞然,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些什么又怕會傷了沈錦書,可若是不說……
思來想去,沐靖炎到底還是忍不住地開口:
“錦書,你……若真是出了什么事,莫說沈家,就連我的身份在這也都不一定管用!
你怎么還沒明白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
他們這群人花了幾百兩銀子捐了一個縣官,便畫地為圈,反正天高皇帝遠的,誰還管你京官做得有多大。
到時一抹了脖子,再上下這么一打點,隨便尋個理由也就糊弄過去。
要不然你以為當初齊管事一家何以這樣的囂張目中無人?”
“為了這樣那樣的顧慮,很可能失去一條人命。”
沈錦書聽著沐靖炎的這番話,不覺仔細一想竟有些后怕。
突然,沈錦書直愣愣地盯著沐靖炎,剛剛那些話的確很有道理,可不知怎么總感覺好像有點奇怪。
可到底哪里奇怪呢又一時說不上,這般頭頭是道,讓人無從反駁不像是沐靖炎平日里……
“錦書妹子,我可是說重了?你別介意啊,我只是……”
沐靖炎看著沈錦書這樣盯著自己瞧,心下沒來由地一陣發虛,有些無措地撓了撓腦門。
沈錦書似乎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眸:
“沐大哥,這些話是他教你這般說的吧。
這一次,我是欠了他,不,我欠他很多,總之,我會想法子還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