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頭鳳

番外之立儲(三)

立儲的消息傳至楚地。

陸臨沒掩飾心中的喜悅,笑著對李顯說道:“真沒想到,皇上這么早就下旨立儲了。”

這一年多來,李顯屢次主動請戰,立下不少戰功。從不以身份倨傲,事事謙讓,陸臨和李顯相處甚得。

李顯的神色有些復雜,低聲道:“二哥是被當年立儲一事傷到了。自己坐了龍椅,不愿珝哥兒受半點委屈,早早就立了東宮。”

要不是陸家全心出力,李景當年的立儲之路會更波折。

如今李景下旨立儲,昭告天下,既是為了穩定人心,也有酬謝岳家之意。不管日后如何,宮中會不會別的美人會不會有庶出的皇子,太子之位都是嫡長子李珝的。

這一點,李顯無需說出口,陸臨心中自然明白,

陸臨笑著說道:“立儲大典在明年五月。我們動作得快一些,早日歸京。”

李顯收拾紛亂的心緒,欣然笑道:“說的正是。”

打了勝仗后,善后的事宜也不能少。

想到濮陽侯那份奏折,李顯忍不住贊了一句:“濮陽侯主動上奏折,要讓趙家軍留守楚地做駐軍,如此高風亮節,實在出人意料。”

陸臨目光一閃,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才是濮陽侯的過人之處。凡事不能逆天而行,順水推舟才是正道。你們翁婿,都是世間難得的聰明人。”

這是在贊李顯自請為督軍來燕楚之地的舉動。

一朝天子一朝臣。

做皇子的時候,任性些無妨。反正坐龍椅上的人是自己親爹。現在換了兄長做天子,做弟弟的可不得盡快擺正自己的位置么?

李顯失笑:“滎陽王這般盛贊,我卻之不恭,就厚顏領受了。”

說笑幾句,李顯便先告辭,去忙碌安頓趙家軍一事。

守在軍帳外的鄭重溜了進來,一臉興奮地問道:“皇上真的要立太子了嗎?”

“圣旨昭告天下,還特意令人傳旨到軍中來,怎么會有假。”陸臨對著自己的大女婿,說話就更親密隨意了:“皇上這是以實際的舉動,安陸家的心。”

鄭重嘿嘿一笑,眉眼中閃過自得:“孟家軍的敗兵殘將收攏起來,也不過兩萬多人。趙家軍只剩四萬。宮中御林軍折損頗多,我們滎陽軍將足兵廣,此次又立下大功,皇上對我們處處倚重,立珝哥兒為儲君也是應該的。”

陸臨笑容一斂,瞪了輕飄飄地鄭重一眼:“這等話,私下說一回便是。當著別人的面,得謙遜低調些。傳出什么驕縱輕狂之類的傳言來,我打斷你的腿。”

鄭重立刻端正臉色:“岳父放心。這點輕重,我還能不知道么?就是心里太高興了,才在岳父面前多嘴了兩句。以后不管在誰面前,我都閉口不提就是了。”

陸臨神色一緩,聲音也和緩了起來:“小玉是大魏皇后,珝哥兒即將被冊立為太子。滎陽軍兵強馬壯,難免給人不太好的聯想。”

“濮陽侯主動交出兩萬趙家軍,是為了什么?還不是怕兵力過盛惹來天子忌憚?”

“如今戰事平定,不需要養這么多兵。等歸京后,我就會上奏折,將軍中超過四旬的士兵都放歸鄉。以后也不必再招募新兵了。”

鄭重一驚:“岳父!”

滎陽軍里超過四旬的老兵,少說也有一兩萬。都是飽經陣仗的老兵!如果將這些老兵都放歸鄉,又不補充新的士兵,滎陽軍的兵力就要大打折扣。

陸臨安撫地看了女婿一眼:“別激動。這件事,我早就思慮過了。”

“廣平侯領兵造反一事,影響深遠。換了我是皇上,我絕不會容任何能威脅到京城安危的兵力存在。”

“濮陽侯也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才會主動上奏折,削弱自己的兵力。如此既表了忠心,也免了種種難堪。”

“我是天子岳父,總不能為難自己的女婿。這些事,不能等皇上張口,得主動去做。”

“滎陽軍的總兵力,以后維持在五萬左右便可。”

在和孟家軍一戰中,滎陽軍折損兩萬。這一年多來,滎陽軍又折損了近一萬。等回了京城,將老兵放還歸鄉,七七八八這么一算,可不就剩五萬左右了?

鄭重心里有些憋悶,先沒吭聲,半晌才憋出一句:“皇上難道會信不過岳父?”

陸臨淡淡道:“翁婿感情是一回事,朝中大勢是另一回事。削減兵力,是遲早的事。”

這不是信不信得過的問題,而是必須這么做。

身為天子,如果掌控不住朝中文臣武將,才是真正的禍端。

鄭重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岳父既是想好了,我也沒什么可說的。總之,我離四旬還早得很。便攆我回家就成。”

陸臨失笑,不輕不重地拍了拍鄭重的肩膀:“行了,別發牢騷了。大寶兄弟兩個都不算小了,等回京之后,將他們都帶進軍營來,好生調教。”

提起兒子,鄭重心情好多了,笑著點點頭。

兩個月后,大軍啟程歸京。

四月初,春暖花開春意融融之際,陸臨率領大軍獲勝歸來。

天子率百官至城門處相迎。

陸臨也未料到李景會親自來,心里頗有些感動,忙下馬拱手行禮:“臣陸臨見過皇上。”

李景笑著扶起陸臨:“滎陽王快些請起。這一年多來,滎陽王領兵征戰燕楚,平定叛亂,勞苦功高。朕來親迎,也是應該的。”

“朕已令宮中設宴,為你們接風洗塵。”

陸臨一臉感激地謝恩。

李景再扶一把,壓低聲音笑道:“岳父可別再行禮了,回去之后,小玉非擰我耳朵不可。”

陸臨失笑,站直了身體。

一旁的李顯,也笑著上前來行禮。

李景扶起李顯,上下打量一眼:“四弟一走一年多,現在看著成熟穩重多了。”

李顯忍不住嗆了一句:“二哥就比我大了三歲,說話倒擺出長者氣派來了。”

李景哈哈一笑:“是二哥失言了。四弟別惱,等宮宴上朕多喝幾杯,就當是賠禮了。”

“這還差不多。”李顯咧嘴,和兄長對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