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時聽著,心中一暖,神色緩和了幾分,她眼眸一動,“我問你一個問題。”
周羨一個激靈,緊張的挺直了胸膛。
人考進士一次不中,還能夠考個五六七八回的呢,到了池時這里倒是好,一個問題定終身!
“你問!”周羨的這兩個字出口,耳根子瞬間紅了,他清晰的聽到了自己聲音里帶著的顫音。
“倘若我打你,你如何?倘若我罵你,你又如何?”
見周羨不語,一旁的池祝拿著手肘,捅了捅他,“傻小子,這還不會答么?當然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了!這是我靠夫人養了這么多年,總結出來的至高心得!”
周羨聞言,卻是搖了搖頭。
“阿時打我,我便同你大戰三百回合;阿時罵我,我便絞盡腦汁懟回了去,當然,十有八九我是懟不贏的。”
池時一聽,笑了出聲,“成親又不是耍猴,不需要那么人來。人少了死一個兩個的,人多了死上五六七八個的,我倒是不覺得晦氣,就怕旁人吃不下去。”
“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就不要他們來閻王殿里走一遭了。”
池時說著,抖了抖裙角的灰,朝著里屋走去,沒走幾步,又回過頭來說道,“哦,對了,虛目也要同我一起嫁過去。”
周羨簡直是欲哭無淚,“那虛目哥哥可以不站在床邊,用他美麗的大眼睛看著我么?”
他的話剛說完,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池祝只覺得身邊一陣風吹過,周羨整個人便躥到了池時跟前,他伸出雙手來,想要抱上一抱池時,卻是克制住了,伸出手來,揉了揉池時的腦袋。
將她的發髻揉亂了,方才激動的笑了出聲,“所以,我答對了,阿時你……”
池時無語地撥了撥頭發,甩了甩袖子,“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那我要你作甚?虛目遠勝這世間任何男子,狗都比那強!”
周羨聽著,忙不迭的點起了頭,隨即他像一陣風一樣,一下子便跑到了門口,“阿爹阿娘阿時,明日便是個好日子,我叫媒人上門提親。”
他說著,像是怕池時后悔一樣,頓時跑了個無影無蹤。
池祝一臉懵的看著晃動的角門,回過頭看向了池時,“不是!阿時!怎么叫做狗都比那強!我怎么覺得,你是在罵我?”
楚王周羨娶妻,是在臘月二十八里。
梁人不興正月里辦喜事,他又委實等不及了,所以瞎子點菠蘿,點來點去,點到了臘月二十八日,大兇,諸事不宜。
皇后娘娘看著坐在一旁,像是一個慈祥老父親一樣的周淵,心中的邊鼓那是敲了又敲:她果然沒有想錯,她的夫君就是個心思深沉的惡人,要不然的話,怎么會有人給自己的弟弟在大兇之日娶妻。
這也就罷了,皇后娘娘朝著這喜堂一看,心中更是肯定自己的猜想。
這可是王爺的婚禮,只有十分親近的少數賓客也就算了。什么驢子,狗子,馬兒,全都戴著大紅花兒,在喜堂之上占據了一席之地,又是怎么回事?
這還不是最扯的,最扯的是,為何還站在一個眼睛冒著紅光的骷髏人!不對,應該是一對骷髏人,在那紅眼睛的男骷髏旁邊,還站著一個比他矮小一些的綠眼睛的女骷髏人!
“梓童,那都是阿時的陪嫁,男的叫虛目,阿羨吃醋,怕阿時喜歡虛目多過他,特意先給虛目娶了一房妻子,那娘子名叫美足。”
皇后娘娘的雞皮疙瘩落了一地,當她沒有讀過史書?這叫捧殺!慣著他,慣著他,然后摜死他!
周羨對于兄嫂之間的事情,毫無察覺。
他大步的走著,余光瞟著一旁的池時。
從門口到喜堂上的距離那么短,他卻好似走了一整日似的,他想要快一點,更快一點的,把阿時娶回家去。再過一會兒,便要禮成,他們兩個人,便……
周羨想著,有些緊張的在人群之中瞟了瞟……
“你在擔心什么?”
“擔心有人會死!”周羨壓低了聲音。
池時一聽,卻是一愣,也跟著用余光在四周瞟了瞟。池硯成親,沈觀瀾成親,他們都去了,無一例外,全都發生了血案。到了他們這里……
“不用緊張,我覺得來看咱們成親的人,比我們更緊張。你看那個媒婆,臉上的妝都嚇花了。”池時認真的說道,“再說了,死了也沒有關系,咱們楚王府里,有現成的棺材。”
禮部來主事的官員一聽,忙清了清嗓子,他保持著喜悅的微笑,暗搓搓的加快說話語速,我左手的佛珠,右手的道符,胸前掛著的以煞制煞的殺豬刀,你們再支撐一會兒!
馬上就行完禮,我就可以撒丫子跑路,離開這個要命的鬼地方了。
“禮成!”禮部官員用今夜最喜悅的聲音,喊出了這兩個字!
在場所有的嘉賓,全都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坐在高堂位置的周淵見狀,立馬蹦了起來,“快快快,都入席都入席!我家小弟今日可算是出嫁了,日后便是有主的人了,我心中不知道多歡喜,諸位愛卿可不許走,今夜不罪不歸!”
新房之中,池時將手中的扇子,擱在了一旁,同周羨一道兒,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起了桌上的米酒,一飲而盡。
“那副徐青冥的話,你怎么不掛著了?”
池時好奇的走了過去,之前掛著她畫像的地方,現在已經換成了一副新畫,畫的是她熟悉的種李院的樣子,她坐在石凳子上看著書,腳邊黑狗煙筍在搖著尾巴,李子樹上拴著驢,周羨拿著一個紅蘋果,正在逗它。
“這是你自己個畫的么?”池時又問道。
周羨點了點頭,“那畫我收起來了,以后阿時就在我身邊。我要數你有多少根頭發絲兒,不用再數畫了。”
池時眼眸一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樣啊!那你開始數吧,看你數我的頭發絲兒,同畫上的相差幾何?”
周羨一梗,有些欲哭無淚,今夜可是洞房花燭夜!他數一宿頭發,那怕不是轉世投胎八百次,都永生難忘!
池時見他那副樣子,噗呲一下,笑出聲來。
周羨瞧著,微微一愣,他伸出手來,輕輕地將笑著的池時攬在了自己的懷中。
“阿時……”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門砰砰砰的被人敲響了。
常康的破銅鑼嗓子,嚷嚷了起來,“殿下,九爺,不好了不好了,快出來!有人死了!”
新房的門嘎吱一聲開了,池時穿著一身喜袍,同周羨一道兒,到了死者的身邊。她微微地皺了皺眉,蹲了下去,低聲道,“在下池時,來聽你今世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