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便是一笑,道:“宮明白了。”
呂嫻知道他說明白就真的明白,便也不多解釋。他懂了,他便不會站隊,徐州相不動,底下的人也不敢妄動,自然上下一心,以后再有多少呂小布,也亂不了。
“不過這件事是可以利用的嘛,弄個苦肉計,套路一下劉備和袁術,倒不妨礙,甚至是劉表……”呂嫻道:“人人以為我們父女一定會有嫌隙,既然都這么以為,怎么能辜負這深情厚誼呢……”
“……”陳宮哭笑不得,知道她又有謀劃了。
這個人啊,真的特別會借勢用勢的人。這樣的人,陳珪父子怎么可能收拾得了她,算計得了她?!
被她吃了還差不多!
前面的呂布策馬往后跑了過來,道:“你們兩個磨嘰什么呢?!快到徐州城外了,速與布至前!”
陳宮笑道:“是,主公!”
“遵命,老爹!”呂嫻哈哈的笑,二人驅馬,跟著呂布往前方走。前面就是徐州城了,也就不到十里路,徐州城的外觀已經能印入人眼簾。
陳宮轉首看了一眼呂布,正在向呂嫻說著什么,呂嫻卻聽了笑。
呂布不忘回頭叫上他與呂嫻,如果這是刻意的,以他的性格怕是想不到這周全。那么,就一定是下意識的行為,要班師回徐州,呂布下意識的認為,呂嫻該當與他享有榮耀,并且親自往后跑,來喊呂嫻。這種自動自發的行為,也依舊是呂布,原原本本的呂布才能做得出來,他還是他啊,他似乎是想不了這么多。這種自發,其實更為可貴。他不是叫旁人來叫呂嫻,而是自己親自來,固然有對自己如今身份的無知,更有自己地位上升的無知,當然更重要的,他對呂嫻,依舊如前!
這一戰,父女二人似乎更信任彼此了,這是一種無法玄妙形容的感覺。
其實叫陳宮說,信任比愛更難!便是父女感情再深,再是骨肉,若非信任極致,其實很難相互托付后背。而這一對父女做到了。
如果信任彼此就一直信任下去吧。
呂布半點沒提呂嫻沒有封號和封位之事。有一種人,你看他平時咋咋呼呼的,其實可護短了,真疼起來,真正的傷痛,都是藏著掖著在心里,一聲不吭的。
這些旁人可能不懂,陳宮卻看的分分明明的,他全都明白。明白呂布的可貴,知道呂嫻的不容易。
不錯,女公子所想不錯,終有一天,這父女二人的權力,會在他的手上交接,他是承上啟下的相,會從徐州相到更高地位的相……
陳宮深深看向呂嫻,女公子如此有胸懷,他也得有更廣闊的胸懷才是。若不然怎么輔佐她?!
陳宮以為,自己的才能,恐怕不足以可任為天下之相。然而他依舊為了相首,這說明,她要的就是他的胸懷。
若不然與跟李斯似的,才能絕艷,然而心胸就比針大,到最后,秦二世而亡,豈不惜哉!
見到她的這一瞬,陳宮突的恍然大悟,什么都明白了。她的心包含宇宙,胸懷很大很大。而他呢,也許做不到像她一樣的胸懷,但是至少心胸之中要含有大江大河,氣吞山河的氣勢和溪流入江河的氣魄和胸懷。
徐州城外,百姓扶老攜幼來看熱鬧的甚多。當然了,除了百姓,還有什么人呢?!江湖豪俠一類,投奔而先至的隱士和賢人一類,旁觀的徐州士族。如今的徐州士族豪強們,可謂是戰戰兢兢的,所以呢,一定要出來迎,禮要先至,無論心里是不是想殺掉呂布父女,但至少他們沒敗死之前,他們的臣服姿態是要擺出來的,禮多人不怪嘛,所以他們就準備了酒水,準備犒賞軍士,討好呂布父女,當然了,內心以為,這對父女最好早死早了……他們不是真心,呂布當然也是假意,來的豪族之中,卻少了陳府中人,本來這應該是他們領頭的。另一類的則是從下邳城中遷來的百姓。
那一場大戰,無一百姓傷亡,下邳城中百姓一路長途跋涉遷來了徐州,雖然也病了一些,但都治好了,后來安置下來,分了些地,準備耕種,在這里長存生活了。所以有些代表便要來看呂布父女回城,也準備了些酒水,很是淺薄,與那些豪族所準備的,那簡直是對比鮮明……因此他們只是縮在角落里,在墻根底下,尋思著,要是近不了前,就罷了,這幾個代表有點膽怯的,心里有點喪氣,看著前方這么多的要上前的人,尋思著怕是搶不到前頭說話了,因此,也消了些心思,只是墊起腳來看。
比起其它人看熱鬧的人,心有計較的人,以及看雄赳赳氣昂昂的呂布大軍的人,下邳城中百姓其實對呂布父女的感覺更好一些。
當初,呂布父女在內城也逗留過的,很多百姓見過他們,他們強大,而護佑著他們的安危,哪怕下邳城破壞成都沒法住人了,他們卻無半點損傷,也沒餓死,病了也有軍醫照看,一路遷來雖然艱苦極了,然而到了徐州后,他們擔心的事也完全沒有發生,他們在下邳也是有地的,有地的,補了原先的地,下邳的地就給軍中以后屯軍種田用了,算是換,沒地的,也分了薄薄幾畝地,官府還說了,以后會發些種子,種了出來有獎勵,當然了,若是種不出來,官府也給保底,總不至他們沒飯吃。
旁的徐州百姓是有遲疑,不敢接官府的活計,心中狐疑的慌。主要這個時代的百姓,想要信官府,根本沒這個概念。
但是下邳城民卻首先應了下來,他們這么多人呢,這么多地呢,全種,全種官府的派遣種子。
徐州百姓有狐疑,他們是沒有的。因為那種信任,是生死之際所建立起來的,比起天降的呂布州牧,他們更有深厚的友誼,對呂氏父女有種盲目的崇拜……
百姓其實很難信人,但是一旦信了,就死心塌地的,哪怕他們不懂打仗,不懂天下大事,更不懂呂布與陶謙有什么區別,他們下邳人,與徐州人,很多東西都是不一樣的。至少他們可沒有什么執迷于陶謙舊人的意志!
他們沒有旁的想頭,有的只有他們是同生共死過的!
剩下的,便是領頭的許汜了,他身邊便是宋憲將軍,其它人,全都在城中守城呢,未全出城迎接。
便是這般,也是浩浩蕩蕩的一大批人了。
近了,更近了……
漢呂字旗,浩浩蕩蕩,齊齊整整,那踏踏踏的腳步聲,馬蹄聲,震的人頭皮發麻。這些呂軍,更是殺過人,見過血的,有很多看熱鬧的百姓,已是兩股戰戰,禁不住的開始發抖了。
風簌簌,獵獵作響,吹在人臉上,像刀割一般。
然而,他們的眼眸都瞪大了,看向呂軍,以及為首之人呂布與呂嫻。剛剛所有人還在交頭接耳,直到呂布父女正式的撞入他們眼簾的時候,一下子就肅然了。這種氣魄與氣勢,是天然之勢,天然之威。所謂威者,蓋不過如此。
許汜捻須而笑,看著呂布父女二人,心一下子就松了下來。
瞧瞧,這多英明之主!
呂布很顯眼,他這個人一向騷包,哪怕行軍,穿戴也是不差,花花綠綠的,為首,辣眼睛的慌,太好辯認,況且他身上的煞氣與罡氣也錯認不了,人高馬大的,氣勢如虹,仿佛沖天而出的劍氣,懾人心魄。這一次的呂布仿佛沉穩多了,可能他身后的呂軍太強悍,太強大,襯的他如山河之主一樣,令人想跪。
他身邊呢,卻是嬌小的呂嫻。沒有人敢小看這一位小將軍。沒有人!
父女二人說著話,時時的還笑一笑,淡然氣勢。父女二人看到這么多人來迎,也是一樂,又有點感動。呂布的直覺更感慨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百姓的熱情和臣服。那種愛戴,很陌生也很新鮮!
二人身后,左列是陳宮為首,他身后便是徐庶。右列張遼當先,他身后便是他兒子張虎和曹性!
踏踏踏!大軍停了下來。
大軍這么一整齊的停了,城外來迎的百姓突然忽啦啦的全跪了下來,道:“拜見呂州牧!”
百姓這一跪,呂布也呆住了。大約是心里有點震憾。
百姓這主動的,自發的,情不自禁的一跪,許汜與宋憲更是毫無心理負擔的跪了,甚至還在笑著,跪下道:“拜見州牧。臣等,末將等恭賀主公大勝歸來!”
這些人這么一跪,徐州豪族就尷尬了,上不上下不下的,臉綠的很,跪是不甘心的,不跪又不能,不跪光站著更顯眼了。因此,倒是臉綠著也只能跪了下去。娘希皮,早知道不出來迎了,竟要被脅迫著跪這匹夫。臉疼!
呂嫻倒是挺淡定的,笑著對呂布說了什么,呂布便立即下了馬,他對此情反而很慎重,并不狂妄,下了馬,先對著百姓重重一彎腰鞠躬,道:“布何德何能,竟受百姓受戴至此。布無旁者,唯勇戰而已,今既已為徐州牧,萬死,唯護一方周全而已,布雖無能,然,今后有布在,此方,無人可踏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