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的雙贏,陳珪面無表情,道:“這個恐怕很難。女公子未免想的太容易了……”
士族豪門若是真的這么容易就低頭,讓利讓地,那也太簡單。呵。
呂嫻笑了笑,道:“看來,還是得見血啊,其實,我真的很不喜歡血,太興師動眾,但是事情總是要做的……不做真不行。”
陳珪聽出了她的決心。
“老先生出面,有個轉寰,對兩方都好,若是我們父女直接出面,就難辦了,很容易控制不住,死太多人的……我和我爹也不是殺人狂,真的不愿意這么做……”呂嫻笑道。
所以就把老夫推出來拉仇恨,呵呵。
“他們不明白一件事,如今,山頭換了山大王,其實這件事并不難,森林之王發了話,”呂嫻笑道:“無論哪一個動物群都得聽話。我教你啊,老先生……”
是按著你想要的方式來吧?!
陳珪郁悶的心中沉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道:“你又何需做到這一步?!多少人都要拉攏士閥豪族,你知道這樣做的下場嗎?!”
呂嫻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他笑。
陳珪道:“能得到他們的支持不好嗎?!倘若只是要黎庶小民,為你們父女喝彩和支持,恐怕一切都要讓女公子失望。”
洪流之下,天下大事,都是世家說了算,那些草民又算得上什么呢?!
呂嫻道:“曹操可以這么做,袁紹可以這么做,他們當然也是這么做的,可是我爹卻不能,我爹在世家眼中,是個可笑的小丑吧?!是不可能取得好感的。這樣的現狀之下,便是再討好世家,誰又能瞧得上眼,支持也未必能拉到多少。而依靠,拉攏下去,我與我父的成果,兒郎們在戰場上拼死拼活的成果,都被他們侵奪了。”
“我與我爹拼死拼活,被他們分享了果實,還被他們嫌棄的要死要活,何苦來哉?!”呂嫻笑道:“這種情況下,若去討好,豈不顯得低端,想要立威,也未必只有拉攏這一條路。漢瑜老兄啊,你知道山中之虎,怎么做山大王嗎?!既是虎威赫赫,何需去討好那些小動物,狐貍,兔子,狼,野豬……”
呂嫻哧笑一聲,道:“你知道我會選擇怎么做么?!”
陳珪聽的冷汗都下來了,剛剛自己所說,難免有教她怎么做之嫌。仿佛他們父女建功立業,卻不知道拉攏世家豪族很蠢似的。
可是顯然,她的野心更大,她想把世家壓下去,甚至是調教出來。可是他豈能認輸,便道:“女公子未免太小看了世家的力量,世家豪族,在這十三州的土地上,盤鋸錯節,根連著筋,筋連著骨,姻親,聯姻,連綿不絕,你若想鏟除,恐怕做不到……”
“也不是非要鏟除,只是大家需要一個平衡,一個共存的機會。老虎獨霸森林,可林中沒了其它動物,豈不可惜。”呂嫻笑道:“老虎需要狐貍的智慧,需要狼的忠心,需要野豬的戰略戰斗能力,也需要小兔子去吃草,去生更多的小兔子……而老虎需要做的,是要他們聽話!”
陳珪聽的心累的不得了,什么意思?果然,是要他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擋箭牌了,還要做沖鋒陷陣的矛。矛盾結合的復雜人?!
陳珪真覺得不能活了,這個女公子,也不知道思索了多久,才這般的決斷。
“兔子有兔子的生存智慧,老虎有老虎的管理方法。”呂嫻道:“老虎為了不讓所有兔子都被狼和狐貍吃掉,就得想辦法,約束狼群和狐貍。其實叫我說,也不難。只需將刺兒頭抓出來殺掉,森林自有章法,漢瑜,你說呢?!當然了,當以法殺人,才可不令人懼。所以呢,徐州不僅需要革新,更需要變法。法隨更隨新,才能為革新除弊而服務。其實,在漢瑜眼中,真的不難吧?!”
這就是政治!
其實說透了,就是這么回事。大棒加胡蘿卜。
陳珪已經舌頭鈍的說不出話來了,木訥訥的。
他已經完全無力了,覺得這個女公子,真的可怕極了。
“我與我父不想死太多人,能盡量和平就最好了。而漢瑜出手,也能最大程度的保障他們的利益,同時呢,也完成徐州的政務,同時,完成我與我父的愿望,真的要開刀見刃,事情就很難辦。”呂嫻笑道:“這件事,我不想親自做,我要親自做,必定是血流成河的,希望漢瑜懂我的苦心。”
陳珪實在忍耐不得,便道:“女公子怎么不說是讓珪去招人恨,怎么不說,珪一把老骨頭了,還得去沖鋒陷陣,怎么不說,將珪綁在呂家的大船上,脫身不得,引了恨,怕燒了身,只能依靠呂氏擔系榮辱!?這就是女公子的苦心?!”
呂嫻知道這老家伙,利弊看的透透的呢,這個時候了,便得說點大的東西。
“所謂達者,以天下為己任,漢瑜的確年紀不小了,可是身為士者,何人無此之志?”呂嫻道:“我信漢瑜知輕重。更知道能摒棄偏見,拋棄前嫌者為賢士。我讓漢瑜為徐州副相,也是因為此,此事,除了漢瑜,誰人能做得到?!漢瑜,我與我父,拜托了!此事,非賴漢瑜不能完成。讓天下草民有個容身之處,也讓士族也有個上升的通道,兩相不侵擾,各安天命,各司其職,天下承平矣……”
陳珪見她如此,一時嘆氣。
她的意思很明白了,若是他是賢士,效忠于曹操,或是別的主子,與效忠呂布有什么區別呢?!呂布勢雖弱,背景最低,若有天下之志,便與曹操等人并無區別……
見陳珪面有難色,不肯先說話,悶悶的。
呂嫻也不會咄咄逼人,適可而止,尋了箱子來,道:“這是我寫的計劃書,并不是要逼的士族們沒路可走,只是讓些地利出來,當然了,讓些別的利益與他們,或是工廠的些微股份,或是別的商業利益方面。當然了,管理權,與稅收,都是不能讓的,這得讓漢瑜與他們扯皮。”
土地是有限資源,而且是奪不走的資源,要讓士家們讓出來,吐出來,只怕難死。
他們目光并沒有那么短淺,會被什么商業利益所吸引。在古代,這些人對土地的執念和根本,是現在的人無法想象的。
現代有工業了,社會基礎不一樣了。可是在古代,要讓他們分出土地來,那簡直是比殺了他們還難。
古人對于土地,有一種偏執的狂熱。因為這是家族的根本,是可以傳下去的根基,只怕這其中極難,極難。
只能拎著刀去談判。不行就殺。就是這樣,還是很難。這其中的度,少了陳珪這老狐貍周旋,也極難!
總之,呂嫻的意思,他懂了,不想家族消失和灰飛煙滅,一切都按她的來辦。
“這一份則是律法,作為對漢法的補充,專門為他而立的法。”呂嫻道。
行吧,刀,刑法,利益,都準備好了。
呵呵,陳珪又無語,臉色難看,知道自己推辭不過了,所以說話當然不太好聽,忍不住刺了一句,道:“漢室尚存,劉氏天子未改。女公子倒是英雄豪杰,先改了大漢的國法。”
呂嫻哪在乎他刺自己,只要他肯辦就成。她笑道:“這也是為天子解憂,只是作律法的補充,真不是直接改了法律……”
補充?!誰信?!
說是補充,以后只按這個法來辦,不是取代又是什么?!
陳珪心塞的要死,也不去看箱子,也不推辭,就這么僵著不動。
“行,漢瑜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看也一樣……”呂嫻笑瞇瞇的,道:“我先回了,有事直接喚我,或是直接去溫侯府尋我也一樣……”
陳珪也不起身送,無禮極了。呂嫻也不介意,徑自笑瞇瞇的走了。
這只小老虎,明明拿著把屠刀,卻偏要偽裝成無害的樣子。呵。
可是陳珪卻是嘆了一口氣,“活不成了……真是老了。一代更比一代強啊。”
提到呂布,陳珪是死活瞧不上的,可是一提到呂嫻,他心里發抽。
被算計的體無完膚了……
他認命的打開了箱子,先看了看律法,設立的極為刁鉆。就是為士家豪族而設的法。陳珪嘴角一抽。心塞的不行了。控制土地和蓄奴……
又去看計劃書,看著看著就停不下來了……
這小丫頭,真小看了她。雖然她的大棒真的不客氣,但胡蘿卜給的也很誠意了。
她是要兔子和狼,狐貍一起為他們父女效力的意思了,都別內耗,將心血都放在怎么發展徐州上的意思吧。
除了個人的喜好和厭惡之情,其實,就才華來說,便是陳珪也不得不服一聲,不嘆一聲全才。
有這種思維,這種格局的人,徐州落到他們父女手里,擊敗曹操,也不奇怪。
退曹之戰,奠定了呂布父女在整個九州的地位,同樣的,也為戰略布置,墊定了更廣闊的基礎。原來,所謂經天緯地之才,是這樣子的。
這份計劃書很令人心動和沉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