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有此敗,雖慘烈,卻也算不得是壞事。操此次,用了如此慘烈的結果,終于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曹操自嘲一笑,道:“若無此敗,操又如何知道一小兒,能將吾逼至此,為一小兒,差點不能回許都。”
說罷竟是一笑,道:“文若,只怕不知道這小兒有多強。文若與之相比,只怕也微遜色。”
“聽聞過了,吾也不敢說一定能勝她。”荀彧嘆道:“英雄出少年,這女公子可真了不得。不得不服。”
也不得不服曹操,心態極好。能樂觀的客觀的看待這件事的好與壞。
一件事,沒有單純的好與壞,有時候它只是發生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可是曹操卻悟出不少事兒來,得以改進自身,得以保存力量,得以能后續發展。這便是好處了。
“若此次無此敗,操不知天下還有此人,只道聽途說,便不知她的厲害,他日決戰,必然也多輕之,最后大敗。”曹操道:“此敗尚可挽回,真到了決戰之時,只恐操已老矣,一敗而涂地,再無挽回余力,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慘烈,而眼下,操也必須正視,也必須做好更充足的準備。操原先是真的太自負矣。”
荀文若聽了此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已經被解除了職務,如今賦閑在家,可是曹操親自上門,叫他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太五味陳雜了。
曹操說了幾句,便要起身走了。
荀文若難受極了,只覺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化作一句,“主公會殺吾嗎?!”
曹操卻只是一笑。大踏步的走了。這是他最后一次踏足這里。在他有二心的時候,在他不助之時,主臣之義已斷絕。
至于殺不殺的,真的不重要。不答,就是想讓他在戰戰兢兢中活著才好,這樣子,比死還難過,比等死還慘烈。
殺不殺的,早沒意義了。
曹操殺了足夠多的人了,威立夠了。多殺一個荀文若又有什么意義呢?!叫會叫天下人以為他殘暴。殺一人,而毀天下賢者之心,不值!
棄而不用,便是。當然了,他也不甘為己所用,也拉倒。
就這樣吧,曹操上了馬,冷笑一聲,看了一眼荀府。
以為你這樣就好過了?!荀文若這個人,自己的內心審判也會讓他生不得,死不得,一輩子活在抑郁與痛苦之中?!
不過他是聰明人,頂多是不助自己,但不會與那些人與天子圖謀作亂。那些人,才是真的蠢材。
荀文若聰明在于,知道大勢不可擋,知道曹操之勢不可逆,所以,他聰明的只是心疼漢室,只是痛苦天子的境遇,卻并未與他們真正的做什么逆勢之事。他聰慧在于,不會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
他只是什么都沒做。
可是,什么都不做,就能真正的減輕痛苦了嗎?!
他這樣的大才,大智慧之人,其實活的未必就比隨波逐流的人好過。
曹操回了府,去看刺奸送來的徐州的各種信息。
程昱來了,道:“天使已備好,詔書也已備好,另外,備下各色美人,財貨寶馬等物,都準備好了。可隨時前往徐州府。”
天使是天子之使者之意。
此次,程昱是費了大心思,說是天使,其實是個大使者隊,為了刺探更多徐州的消息,所以里面人是真多。當然了,為了迎回郭嘉,夏侯淵,以及許褚,禮官也多備了好幾人,準備扯皮之事啥的。打嘴仗啊,磨人啊,就靠這些人了。
同時,也出了不少血。準備了重禮。
曹操一聽,點了點頭,道:“既已無閃失,就準備出發吧。仲德啊,相信操,呂氏父女,終是東邊的大患,他的勢力會不斷擴張。其勢已無人可擋!”
程昱太知道這退曹之戰對呂布意味著什么,因此沉默了一下,安慰曹操道:“反正不是呂氏父女,亦會是旁人。于主公來說,只是未曾平定東邊。然而郭嘉在呂布處,他若見到那女子,一定會說服他們圖袁紹。既有好處,便不會此時死咬許都,主公暫時也不必太憂心東邊之患……”
暫時,這個暫時又能保持多久呢?!
見曹操不語,程昱這才說正事,低聲道:“董承與幾位大人,與宮中來往頻繁,密切,后宮,天子,都蠢蠢欲動,而朝上有些大臣也是如此……”
曹操一點也不意外,聽了眼含冷酷,淡淡的笑了一聲,道:“可是呂布說要迎天子之意傳回許都了?!”
程昱點頭,道:“他們動心了……”
“所以才說這些人是蠢材啊,”曹操也不用在此上面多費心,只道:“只盯著便是,到了時候,一網打盡,也叫咱們的陛下心里有點數,防著些這些作亂犯上的逆臣!”
程昱應了。
曹操實在淡定啊,聽了也不過是稍分了點心,心思呢,全在徐州這一塊。后患無窮。徐州將是大大的后患。
程昱心里也知道,董承那些人想要動搖許都的根本,想要動了曹操,純屬是癡人說夢。
曹操若是能被這些人顛覆,被一場大敗而動搖了根本和威望,他就不是曹操了,曹操這些年的努力不是白白扎根的。而許都是什么地方?!全是曹家的人和曹氏,夏侯氏和各種的豪族,全押在曹操身上呢。
曹操本人又是雄才大略之英主。
所以董承這些人,是真的要找死。
當年誅十常侍,何進要詔諸侯進京,曹操就說何進在尋死,誅太監一黨,只需一人足以,何需各諸侯?!
而要殺曹操,又豈是那么容易?!曹操雖是宦官之后,然而,卻不是內臣,而是真正的大權在握的人。
這樣的人,不是董承那些大臣能殺得了的。
況且,事不密誅身,要做大事,就別想著弄那么多人一起,一定會泄密。同理,其實聯結諸侯也做不成大事,因為心不齊。
這董承,不是個能做大事的。才略都差遠了。
不過聯結諸侯雖做大事無用,卻可以做筏子。現在呂布就是想弄這個,他想做什么呢?!是以聯結諸侯為名,借以天子之意聯結諸侯誅曹操。他以后一定會這么做。
當然了,曹操心里知道呂嫻必不會將誅殺自己的指望放在這些諸侯身上。她要的卻是諸侯服從,而誰不服呢,她就打誰。
這個就比較好使了。亂世之中,有幾個聽話的?她要的就是不聽話的,不聽話的,她才樂呢。
而現在,她估計是要關門打狗吞袁術了。同時呢,先低調發展徐州。
看她做的事,曹操就睡不著覺啊。
程昱道:“主公似乎對呂嫻十分忌憚?!”
“是矣,”曹操喃喃道:“袁紹雖強,然操并不懼之,可是此女,為操心腹大患,一日不除,心中便不安。呂氏父女怕是要吞袁術了,淮南再歸之,呂布實力更強。操憂懼也。”
“孫策等人也會死咬不放……”程昱道。
“難,群狗而來饞肉,流盡了口水,眼巴巴的,然而那呂布焉能讓人吞他盯上的獵物?!”曹操道:“你看這個,呂氏父女現如今只弄文治,在徐州悠哉游哉的呢,若非有十全把握,能這么淡定?!”
“高順在壽春后駐扎了?!”程昱擰眉嘆道:“在等關門打狗之時機也……”
“而孫策,張繡,劉表,心不齊,又有宿怨仇恨,成不了氣候……”曹操道:“讓操都懶得寫信與孫策矣,此人,只恐也不會多忌憚呂布。到時只笑操被呂布打罵了,不僅不聽,還要聽他肆無忌憚而笑吾。”
孫策這人吧,雄心是有,但是他只怕還盯著劉表呢。
“張繡,”程昱道:“可與之信矣。”
“賈文和去徐州了,他在張繡身邊消失了,沒有他在,張繡不會輕易降操,操勢強時尚不降,何況現在勢弱,而敗,他更不會降了……”曹操道。
程昱臉色微變,眾賢人去徐州,可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曹操憂心的便是這個。曹操雖強,然而文治方面,他依賴荀文若,可如今荀文若已廢,曹操如斷一臂,頭疼的不得了……
文治哪里簡單?!況且許都更復雜難言。光農事,吏,屯兵,以及糧草,馬匹的統籌,都需要極強大的能力才能為之。
若不然,是真的……
現在許都人心惶惶,戰戰兢兢,人心是散亂而不敢言,內治雖強,可到底是失了靈活。
可是徐州不同,那靈活的像放飛了自我一樣的。
呂嫻明顯走的是與曹操不同的策略。
可是最難的是什么,是呂嫻的路子,曹操走不了。許都的現狀,讓曹操只能走鐵血的手腕和策略。不然,他壓不住這里的局勢。
也難怪曹操心里急的睡不著覺了。
“殺又殺不了,招又招不了,降也不會降,服更不會服,如之奈何?”曹操道:“此小兒,叫操如此之難。”
程昱道:“終究是女子,便是再強,呂布也終不會立其為嗣……”
“你太肯定了……”曹操道:“操在山隘上會見呂布時,觀察其父女良久。小兒未有封賞,呂布表現如何,仲德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