禰衡怒道:“莫非女公子知曉?!”
一副很看不起她的樣子。怎么?在他們眼里,大抵他們這些人就是肉食者鄙。既沒文化,又粗鄙無禮的意思了?!
“當然,”呂嫻不笑了,冷峻的看著他,道:“如若不知,如何敢領兵作戰?!日夜交替,四季變換,風起潮涌,都是用兵制宜之根據,若半點不知,如何領兵?!不止是我,便是仲達,也略有研究,他都不敢自詡地間唯一人爾,不知正平又如何敢這樣言!?”
司馬懿不得不話了,道:“懿只知一,卻不知二,在這研究方面,不及女公子,還請女公子指教,也好叫懿開眼見識,也叫禰大人心服口服。”
這司馬懿,也蔫壞的很,這要是她不知道,不是下不來臺了嗎?!
這樣的事,呂嫻也不在意,作為主上,連這點事都不能包容,就沒用了。她對大事分的很清的。大局別給我糊弄,事上,容你。比如暗搓搓的擠兌,或是樂得看熱鬧,卻不解圍的興災樂禍。
反正呂嫻若沒兩把刷子,她也不可能在這個地方混得開。
她念的是軍校,文地理方面,卻是教的最多,學的最多,并且十分jing通的。作為特殊兵種,有時候有特殊任務時,不能只是依賴現代科技。因為一旦在最惡劣的環境中時,可能這些科技產品會遺失,會沒電,會進水,或者是沒有信號等種種意外發生。
那個時候,軍校教他們的是什么?!是怎么樣在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當然一旦到了這個境地,生存也只是唯一的主題了。
而這些技能就必須包括很多的東西,包括星座的辯認,包括風速的判斷,包括潮汐潮涌的信息,甚至包括在霧里判斷自己的位置等等。這些東西是技能,更包括很多東西的學習過程,包括衛星信號的連接,無線電的通電,以及經緯度,溫度,濕度等等一切東西的學習。
軍校不止是教戰術的,戰術需要與隊友配合,而倘若你與隊友失去彼茨位置,就得轉換為生存模式,這一切她都十分jing通,不然也畢不了業。甚至在野外的條件下,怎么做水的過濾器,等技能,她全會。
因為那種狀況下,你可能什么設置都丟失了,就必須得學習能學習的一切,到了惡劣環境中,才能有更大的可能生存下來。
呂嫻會的,在呂氏軍中表現出來的,似乎只是戰術的引導教育,以及細節的利用,比如教軍士們怎么過濾水,因而大大的降低了生病的概率,提升了很多生存概率,以及身體素質。
在這里。大的方面,她有很多東西是沒機會表現出來的。
軍中人都以為她是智者,慧者,以為她的有些賦是生的,比如戰術的應用與判斷,其實,她只是很喜歡綜合,分析,預設,預判,然后再制定相對的策略,與計劃,包括計劃一,計劃二,計劃三,應急一,應急二等等。
呂嫻在經學,文學方面,的確不如這些古人,然而若論學術方面,她算是某一方面的專家了,而且是通用型,什么都懂一點。而這個一點,對古人來,是降維般的擊打和輾壓。
對于歷史,她更是系統的學習過,或者是學習過歷史上的戰爭戰術史。
所以她只是從容的笑一笑。
禰衡聽了,也道:“不錯,唯有論證自己的答案,才能叫衡心服口服。”
呂嫻笑了一下,道:“剛剛的問題太多,一時也不完,術業有專攻,有時候表達與做事就是沖突的,做事,就沒空表達,表達就沒空做事,所以我也不能在這個事情上,完全的清楚,這些問題多且大,要細細的出原理,也只是幾句話的事,可是若不表達出完美的論證過程,只恐正平也不會心服,與其如此,不若我只挑一個來。正平,可知何為太陽高度角?!”
禰衡聽了他前面的話,還很鄙夷,以為是她糊弄,她自己其實也不知道,聽了最后一句,倒是愣了一下,道:“愿請指教,何為太陽高度角?!”
“我解釋清了這個問題,其實已經算是回答了前面所有的問題,為何會有夏季冬季,為何會有溫度的季節變化,等問題……”呂嫻笑道:“大致的一下原理,這個問題也很大,我也沒空太多,只是一下公式,然后再主要一下應用……”
別禰衡愣住了,司馬懿,趙云,臧霸,包括呂布都很好奇,都看著呂嫻。
“太陽高度角,其實可以簡稱為太陽高度,其實是角度。太陽高度是決定地平表面獲得太陽熱能數量的最重要的因素。但它隨著地方時和太陽的赤緯變化而變化,”呂嫻道:“確切的,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季節,太陽高度都不一樣的數值……”
禰衡還是第一次聽這樣的言論,道:“何為地方時與太陽的赤緯變化?!”
呂嫻高深莫測的笑了一下,看著禰衡道:“敢問正平,你們是不是還是破解不了易經?!”
“易經是上古經學,不論多少至圣,研讀易經,皆有心得,然而若破解,若非是圣人,何人也破解不了易經。”禰衡道:“易經與太陽高度角有何關系?!”
呂嫻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笑道:“不錯,一千人讀易經有一千個饒心得,我也一樣,若讀易經,而用兵法的角度,去讀,卻也有不一樣的心得。下都只知兵法是戰陣的法術勢,包括陣,而這兵法,其實與太陽,有宇宙也脫不了干系,而到季節的變化等等,都是影響戰爭的因素。”
司馬懿讀書多,他笑道:“還是第一次有人以兵法的角度去研讀易經,的確是個方向。”
“雖是方向,然而讀過的人卻不屑紙上談兵,而破解于外人知,是為何?!”呂嫻道。
當然是為了保密。兵法雖是兇事,然而,若掌握了這些東西,怎么可能宣泄于外人知。
禰衡聽明白了,一時默然。
“始皇焚書,下一直罪之,殃及了經書,但經書皆復,可是為何真正的戰術戰爭之書卻一頁紙也沒留下來?!留下的只有理論?”呂嫻道。
司馬懿嘆了一口氣,因為這是機密,是所有機密里最不能留的機密。所有人都會毀去的。
而每一個時代,新的人就得用自己的方式去新的悟,然后造就一代代神秘而用兵如神的戰將,或者是謀士,或者英雄。
所以才,有人讀懂了易經所解析的一面,卻從來沒有人敢在書上解經,并以兵法術勢的方式來解。
就算有這樣的人,一般都解過燒掉了。不可能留得下來,更不可能宣揚。
司馬懿還年輕,經她今這一提醒,他發現他可能要重新再解讀一遍易經了,以一種新奇的角度。
“女公子是,太陽高度角,與兵法一樣,是戰爭之中的機密,所以,不可能向外透露?”司馬懿道:“不知女公子是如此歸納總結而出的?!”
呂嫻笑道:“其實這個不難,我若將原理析清,以仲達與正平的學術素養,只需一點撥,便能明白。所以,我便更不能的太清了,我只這個應用吧……”
呂嫻用指尖沾了水,在桌案上一劃,道:“假設這是一根豎立的長竿,是同一時空下的一根竿,太陽照下,它的影子有多長,我就能算出一個數值來。而遠處正是敵營所駐扎之處,可以很輕松的算出很多的東西,而距離遠近,是最基本能得到的信息。除此之外,還有山的海拔,就是垂直高度,我只需要測量一下,便能觀測出它的高度。高度出來,山上的風速也就能根據地平的風速大致預判出來了……”
呂布目瞪口呆,覺得特別的玄乎,道:“只憑一個影子,太陽下的影子?!”
“不錯。”呂嫻道:“老爹可別看一個影子。正所謂太陽高掛,萬物顯形,這個影子所透出來的信息有很多的。”
司馬懿若有所思。
禰衡聽了也是默然。如果是真的,為了戰爭因素考量,她的確是不能多。
而她也沒必要故弄玄虛。既然問了,應該都是知道的。
他鄭重的看了一眼呂嫻,內心十分糾結。他聽出來了,她對自己有勸告。而且的很直白。與做,有時候是沖突的。
的多了,未必就懂得多。而懂得多,要去做事,就沒空。
禰衡臉上就是火辣辣的疼。
他覺得他有點慫,回去是該將張衡的書拿出來研究一二了。
以往只覺得這些到底輕鄙,遠不及經學正統,現在……
既使如此,也拉不下臉一句自己淺薄。
呂嫻道:“正平,我父親與我所為,雖不敢一定是多高尚的事,但也不自認為是卑。下非議多,罵者多,也不可能一一辯駁過去。然而,盡己之力所做,只盡量的無愧于心,便是呂氏的大業了。我知道,如正平這樣的不食周栗之人多的是,我呂氏不求人人能懂,能知,但求不必相互貶低,相互仇恨,真的沒有這個必要,你呢?!”
呂嫻笑道:“我話直白,恕正平不要動怒。在我看來,學者論證什么白馬非馬的學題,毫無意義。我們都是實干派。只相信,事實勝于雄辯。”
事實勝于雄辯?!
禰衡的臉辣辣的,到底是知道了她的厲害,氣勢氣度啊之類的全部都蔫下去了,一時之間,竟覺得也沒什么立場再杠了。雖下不來臺,卻還是道:“女公子不懼將來身后人評價嗎!?”
“有何懼?我死之后,哪管人言可畏,洪水滔!?只求生無愧而立心,”呂嫻道:“我與父親在后世的評價,會得到一個相對公正的評價的,我相信這一點。我們不需要世人上贊歌,也不懼世人所詆毀,實話。從大歷史觀來,當世之評價,其實在整個歷史車輪與洪流之下,只是微末的。而歷史是公正的。我有朝一日,若是死了,也敢大膽留下無字碑,功與過,自有后人評!”
趙云聽了,與臧霸心中皆震蕩,拱手道:“女公子魄力也!”
呂布也道:“不錯,陰與陽,物之兩端,功與過,人之兩極。我們的身后之評價,也不是你們了算的。”
呂嫻聽了一樂,笑道:“學者很喜歡討論辯證法與哲學,在意技巧,父親所的,也算是辯證思維的一種了吧?!”
呂布聽了頗為得意,道:“布雖少讀書,但也并非不懂這些。”
呂嫻笑著對禰衡道:“宇宙有宇宙的哲學,你有你的哲學,我有我的哲學。你的哲學是你的宇宙,我的宇宙也有我的哲學,但有時候就是不能統一,你的哲學能取代我的嗎,我的宇宙又能與你的統一嗎?!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而世上多的是這樣的無數的存在的你和我,無數的這樣的你,這樣的我,從某種方面,我既是你,你既是我,我既眾生,眾生既我。我和你,如此之近,心卻又如此之遠。敢問,這是近,還是遠呢?!辯此之事,無謂之事也。抱歉,我的話就是很難聽,若是正平依舊覺得我們無禮,我也懶得再辯證了。只是以后,不要這樣相互擠兌可好?!井水不犯河水,相互之間不要影響,不就挺好。曹操送你來,我們送你回去,你就也別惹他,他也不至于,非弄死你不可。何必如此呢?!大家喝喝酒,點閑話就行,這樣,行不行?!真的,就別辯證來去了,沒意思。就像一個圓,始終還是要回到原點。原點即終點,終點即原點。心同在,唯事永存于世。而只言片語的關于態度的表達,并沒那么重要。”
這話一古腦的,把人暈了。
但是的確是智者之言。
她表明了很多,辯論沒意思,你怎么他們父女,他們也不在乎。
禰衡沉默良久,饒氣勢一旦被拿住了,便怎么也強勢不起來了。
一時氣場沉默。沒話。
他想罵她狡辯,但罵她狡辯的話,是不是也是狡辯呢,這是她所表達的深意。太絕了,太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