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笑笑,沒說話。他咋說啊,說是吧,好像是默認了這種行為是君子,趙云雖是君子,卻并不是那種遵從一種純粹而不知變通的人。但是不說吧,也不對,所以干脆沉默。心里其實也是挺無奈的。但是女公子如此袒然,他也不能說不對。只能說,治人還需更無恥。對付曹操這種,就得計不出尋常……
懂了!真的是慣常操作。禰衡現在是明白了,對付不要臉,就需要皮厚不要臉的人來治。呂嫻,很可以!
禰衡不知想到什么,竟是一笑。
心里頗有一種特別暢快之感!
曹操也有克星啊。能叫曹操在征徐州之戰中敗北的呂嫻,果然并非是尋常之人。
呂嫻似乎是要解答禰衡的疑惑,晚上駐扎休息的時候,對禰衡道:“遵君子之道,不遵君子手腕,衡勝也!”
禰衡嘆道:“衡明了也。趙將軍與女公子其實是一樣的人。難怪以趙將軍的品行能跟隨于女公子。女公子心中有道,有正道,不拘常道!”
呂嫻道:“正平不也是一樣的人嗎?!心有正道,只是手段激烈了些,就算是不擇手段,終究也是心中有正的君子!”
禰衡沉默了一會。
呂嫻道:“正平啊,君子有傲氣,很正常。可是別喪失了主動。若是因為傲氣,而錯失了心中真正想選的人,就得不償失了。若想人生無悔,就得在活著的時候,不要為這些無端的個人情緒而猶豫一分一秒。”
禰衡萬萬沒有想到呂嫻竟看了出來,他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什么,良久才道:“……女公子眼神敏銳,枉衡自以為能瞞得過人!”
呂嫻笑道:“子龍并非是主動留人之人,恐怕就要先生主動了。你們啊,就是太不會主動。若是我,只要是我想留在身邊的人,便是死皮賴臉,也會試一試。有時候就得有不要臉的勇氣。臉面不能當飯吃!人這一生,真正的機會可能只這么一兩次,遇到知己若不盡力而為,余生都未必能夠釋懷。為一些虛妄的自尊心而浪費時間,在我看來,是愚蠢!”
禰衡一怔,恍如醍醐灌頂。不知怎么的,突然羞愧的脹紅了臉。枉他自以為聰明。其實,在呂嫻眼里,他其實才是偏執而透明的人吧,一眼就看透!
“千萬別重新定義大智若愚這個詞的新定義啊……”呂嫻笑道:“愚不是這么個愚法,愚不是愚蠢,而是慧。正平是多聰明的人,不必我再多提醒!”
話到說到這份上了,禰衡若還偏執,若還聽不懂,他就真的辜負了呂嫻一番提點了。
這就是提醒他主動,想要跟著趙云,就得主動,哪怕死皮賴臉的說破,賴著。
禰衡吸了一口氣,道:“女公子,我明白了!”
呂嫻拍拍他的肩,笑道:“大勇者怯,我能明白你的怯。然而,能突破怯者,方為勇士。正平,我期望你能輔佐趙云,你們二人將是最好的軍與士的結合,無論是為先鋒作戰,還是鎮守一方,有你們二人為組合,我還有什么可愁的?!在我眼中,你們是最佳的團隊。他能磨合你的棱角,而你能補充他的智囊。人這一生,能遇到這樣的知己和機會,很不易了。正平,可要好好把握。子龍,我必將重用,而要重用你,你離不開子龍。你明白嗎?!”
禰衡眼神復雜,卻真誠的點了點頭。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很偏激,其實并不好用,哪怕是呂嫻想要用他,也覺得他扎手。
可是趙云能稍壓一壓,這就很完美了!
“女公子期待用吾嗎?!”禰衡道。
“怎么會不期待?!”呂嫻笑道:“正平是有才之人,只是外面有一層尖銳的棱角,只要打磨完美,總有利劍而出的一日。這一次,子龍若無你為輔,恐怕也未必能保全周全。你的功勞,你無須妄自菲薄。怎么?!不可一世的禰正平,也有不自信的一日?!”
禰衡脹紅了臉,沒吱聲。但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良久,才一抱拳,道:“衡感激女公子,慧眼識人,有膽魄而敢用衡,衡不敢說不辜負女公子所望,但一定盡我所能,盡心輔助趙將軍,能為女公子所用!”
“這樣才對!”呂嫻笑著這才回帳去了。
禰衡微微紅了眼眶,呼了一口氣,對親兵道:“推我去趙將軍營帳!”
呂嫻回到帳中,臧霸正在處理軍務,身為帥將,每天的軍務是很多的,大大小小的,包括后勤供應,糧草,斥侯消息,前前后后,方方面面都要兼顧到,是極忙的。
然而,身為帥將也需要在這俗務之中分清輕重,主次。大軍在外,主要還是軍情為最重的。
見呂嫻回來,臧霸道:“去當說客了?!”
呂嫻笑道:“這二人不搓合在一塊共事,可惜了!宣高以為他們可能共事?并往良性發展?!”
臧霸道:“女公子用人一向眼光毒辣獨到,原先我并不看好這禰衡,蓋因他性情太極端之故。沒料到,他也有克星。此次他們二人配合無間,若不湊到一處,實在可惜。”
“是啊,”呂嫻笑道:“正因見此,我才出面點透。子龍一心只為人著想。而禰衡卻是驕傲的人,兩人要想合作,就需有人說破點透。禰衡更需放下虛妄尊嚴。在畢生知己面前,所謂尊嚴又有個鳥用!”
臧霸聽了忍俊不禁。
“子龍對禰衡來說,是俗世給他的機會,將他從高臺上拉下來入世的機會。能不能放下那些虛妄,就看他姿態能放的多低了,”呂嫻笑道:“不過以子龍的品性,我是不擔心的。這二人,是彼此的星河。將來星圖上,有什么的一塊版圖。都是有光的人,總能發亮。”
這二人,臧霸是不擔心,不過此時他看著呂嫻的時候,眼中也是有光的。至少他們二人來說,也甚為互補,不是嗎?!
有斥侯來稟,道:“曹真在營外要求見。”
“不見!”呂嫻笑著道:“急死他!”
斥侯領命去了,依舊拒絕。
曹真求見幾次都被拒絕,哪里會不急,他是真的急的跳腳。尤其是聽說呂嫻的前軍已經得了前面軍鎮的一半糧草,他差點沒能噎死自己!
第二日呂嫻的大軍就拔營起寨,很快就與前軍匯合,收了糧草便繼續進發。
曹真本就提著的心,一刻也沒松懈下來過。
擔心他們會進軍鎮,雖然呂嫻收了糧草,馬不停蹄的走了,沒有進軍鎮,然而曹真越是跟隨也越覺得不對勁!
因為他發現呂嫻所要去的方向,略有轉變改動。有著細微的差別。
曹真似乎發現了她的意圖,在后面跟著臉色都變了。
“將軍……”身后諸將也不傻,是真的急傻眼了,道:“她哪里是想找袁尚?!分明是以找袁尚為借口,到處借糧!可恨,這實在可恨,這比搶掠還要叫人惡心!”
關鍵還借到了啊!
臥糟!心里幾萬句MMP真的要講!
曹真看到呂嫻這個操作,也是大罵幾句不要臉。
“之前禰衡佯扮我曹軍,去詐袁尚時,我軍還未尋他算帳,如今呂嫻又來一計……”曹真怒不可遏,道:“在我們兗州的地盤上,將我曹軍耍著玩!這個無恥之徒,還知不知道這里是誰的地盤?!”
“呂布當年可將兗州當成自己的據地,倉惶不得不敗走,如今其女來此,恐怕將此地也當成是囊中之物。其父本是賊,生女更為賊子。只是如此不要臉,還真是叫人不齒!”諸將怒著磨牙道:“可惜手上無兵,否則必叫她好看!”
關鍵是兗州各軍鎮,大大小小的城池,是真的很慫。估計也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就那守城鎮的一點兵馬是什么水平,心里都是有數的。就光這零星的反抗,呵,給你當菜瓜一樣砍了嗎?!不能贏就慫唄,人家要,就送,關鍵也沒全要,只要給了點后路,退路,就算有道德底線了!
“這呂嫻也賊,刻意避開了大城池和軍鎮……”部將冷笑道:“將軍,難道就由著她就這么一路要糧要到前線去?!這也太囂張了!這要是傳開到各諸侯,我曹軍的顏面往哪兒擱?!便是曹公的顏面,恐怕也得掉份!”
曹真愁的臉跟屁股一樣,心里真的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在寒風蕭瑟中,被喂了一胸腔的冷風,一個哆嗦,差點被嗆死。
看了一眼前面的呂嫻大軍,下了馬搓了一下自己的臉,來回踱步,急的不行。
“這個賊子,是在套路我……”曹真冷笑道:“我算是明白了,在城里的時候,她故意假意要向我借糧,我一口拒絕,她便以此為借口不見我。目的就是無恥的要糧,還不必面對我的詰問!她必是一早就謀算好了!這個女賊,比起她爹來,手腕可老道多了。賊,夠賊啊……”
“將軍,難道就這么認了嗎?!就這么坐視不理嗎?!”部將低聲道:“各城池的兵馬集中起來也可以給她好看。就算不能全殲其兵馬,也能給以顏色,叫她也不敢這么猖狂!將軍,莫猶豫了,下令集各城兵馬吧!”
集各城兵馬,曹真是可以辦得到的。
但是這種一般是在極端情況下做的。比如外族入侵,要抵御外敵時,那是毫不猶豫,立即就能集中兵馬。
可是呂嫻這里,曹真沒有把握,這些各城池余下的守的兵馬是什么水平,他能不知道嗎?!
勉強集中是可以一戰。未必能贏,但能給與呂嫻一痛擊。呂嫻必也討不到便宜,也會收斂。
可是,一則萬一打不贏呢,二則萬一又敗了許都的布謀呢。
最麻煩的是,萬一又中了呂嫻的圈套呢。
曹真就是被套路多了,有一種哪怕去戰,也在呂嫻的計劃內,反而中了她的套路和圈套的感覺。
“……戰是可戰,然兵馬一集中,城池必都空虛的只剩下城門……”曹真道:“開戰便是全撕破了臉,解氣是很解氣。可她若以此為名,又攻占各城池呢?!這呂嫻,什么做不出來?!倘這也在她計劃內,我軍能再逆轉嗎?!”
諸將一滯,沉默了!
“這女賊別的不成,最擅蹬鼻子上臉,占了便宜還要賣乖,既要利益,還要占著大義,口頭上都不輸一言一語。誰知道她會不會這也是個圈套?!”曹真道:“我軍既已忍了這么久,事到如今,還能怎么辦?!只能繼續忍!”
忍字說的容易,可忍并不容易,上面一把刀,是割自己的心啊。
有些戰將實在不知道怎么辦,煩躁的下了馬狠狠的踢了踢石塊,又將頭盔扔到了地上,揪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氣哭了,蹲在地上像顆土豆,哭道:“……這輩子從沒有這么窩囊的時候!”
頓時泣聲一片。
娘希皮啊!真特么的窩囊!
曹真也想揪頭發。可他不能!他這一張臉被風吹的都像陳年桔皮了,一臉的苦相。這種摧殘,真特么不是人受的!
可是,他也得受!
這呂嫻真特么是個魔星!
曹真是焦慮的想死,而此時的袁尚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躲藏的人家的家主也很急躁,他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會去打聽呂嫻大軍的消息,得知她現在一個城池一個城池的停靠,能不急嗎?!
直覺就是為了尋找袁尚的。他是真的怕藏不住。
再加上袁尚當日進城一事,雖然隱秘,但到底是要經過城門,知道的人,也不會少。如果這其中有一個人向曹真通風報信,或是出賣了他,這就真的完了!
曹真送了信到各城池,要各城池若有最近可疑人員一律要通報,否則以通敵罪問罪。城中其它人未必知道袁尚是袁尚,可是核心的幾人,這種時候難道不懷疑這就是袁尚嗎?!難道不疑心嗎?!
眼看著往他門上來打探的人是多了起來,他心里也是犯起了嘀咕,便去秘室將此事說了,一副要與袁尚商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