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為什么認定屬下在騙你?
你又為何會說,所有人都在騙你?
我幾乎是形影不離的跟著你,究竟有什么地方是我忽略掉的,究竟被我忽略的地方發生了什么?
夜一步履輕巧的從外走了進來,暗衛慣有的冷沉表情里,隱約存了些焦急,在看到雕塑般跪在鳳榻旁的男子,焦急里又多了嘆息。
“統領大人。”
剛一出聲就被謝玄威嚴的目光止住,謝玄用口型說道:“出去說。”
說罷,動了動酸痛的肩膀,想要無聲無息的將手抽出來,奈何鳳瑾握得太緊,想要在不驚動她的情況下將手抽出來,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看了看已經發青發紫、近乎沒有知覺的左手,無聲的嘆了口氣。
“就在這里說吧。”
他將嗓音壓得極低,生怕吵擾了床上的女子。
在謝玄的威懾下,夜一只能用蚊蠅般的聲音述說著事情,緊要處只能比劃起手勢,借此宣泄內心濃烈的憋屈情緒。
“……統領大人,一眾閣老大臣都跪在清涼殿,為的是逼迫陛下治你瀆職之罪!”
清涼殿,是僅次于啟明殿的,棣屬于長極宮的議事之所。
像賑災、出巡、出使、建宮、修陵等大事的具體事宜都是在此處敲定,再由負責的官員擬定細則,在下次朝會上進行宣布。
諸大臣如此作為,分明是想借機生事。
正如陛下所言,她與朝臣離心離德,已是眾叛親離,身邊唯一還在的人便是他了,但他也無數次想要至她于死地……
想到此處,謝玄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好像從沒有人問過陛下,她為什么會這樣,就直接根據她的作為,給她貼上了陰晴不定、暴虐無度的標簽!
陛下她曾經是仁君的!
是受滿朝擁戴、萬民敬仰的帝王!
“統領大人,怎么辦啊,來得都是群老頑固,曾經還試圖以頭搶地,威脅過先帝!他們堅持要見到陛下,得到結果才肯走!”
謝玄眸子一暗,扯了抹自愧的淡笑:“無事。這一次,確實是我失職了,若非我……陛下也不會這樣。”
“統領大人,您是要?”
謝玄沒再說話,而是轉過身輕柔的掰著鳳瑾的手。
做錯了事,就該承擔責任,這一次的責罰,他心甘情愿。
在他掰開第三根指頭的時候,鳳瑾再次醒了。
因為前后都有傷,她只能側著身子睡。剛醒的時候忘了這事,慵懶的往后壓去,便收獲了極致的酸爽。
好吧,她算得上是個廢人了!
視線忽然被黑色吸引,凝神一看,正是黑衣的謝玄,以及一個眼熟的黑衣人。
二人的周身,都流露出壓抑的感覺。
擔心謝玄那家伙又鬧什么幺蛾子,她忍不住問道:“怎么了,這是?”
夜一擔心謝玄平白的擔了罪責,正好中了那群老家伙的計謀,便不管禮儀尊卑,脫口就將清涼殿發生的事告知了鳳瑾。
“……陛下,那些人分明是有備而來,您可不要將統領大人棄之不顧啊!他畢竟跟了你這么多年!”
“夜一!”
謝玄厲聲呵斥,隨后轉頭一片赤誠的看著鳳瑾。
“陛下,那些都是我大禹元老,如果暈倒,朝臣以及天下人都有了攻擊陛下的借口,所有人都會借此對陛下口誅筆伐!
“陛下,閣老門說得沒錯,此次確實是屬下失職,還請陛下治屬下瀆職之罪!”
鳳瑾神情略顯激動,沒想到她也遇上了這近乎逼宮的戲碼!
謝玄受她庇護,她倒要試試,她能不能擰過的一群老頑固!
“你失沒失職,該不該治罪,只有朕說了算!外人,沒有資格置喙!
“夜一是吧,你命宮人抱些棉被去,如今天色已暗,宮門快要落鎖,看那群老東西的架勢怕是要歇在宮里。
“朕身為這偌大皇宮的主人,理應盡好地主之誼,你吩咐宮人快去,免得讓人說朕故意苛待功臣!”
夜一高高興興領了命,心情愉悅的朝外躍去。
哼,看這群老頑固有沒有臉和膽子夜宿此地!
若是留下歇夜,隨時可以治他們個造反的罪名!
畢竟長極宮乃帝王寢宮,除了陛下以及陛下的人,誰有資格歇在此地?
謝玄的身子已經僵硬了,可他還是不敢動彈,也沒法心安理得的動彈。
陛下夢中囈語他聽得清清楚楚,聲音里的情緒他也明明白白,正是他三年來感受得最多的失望和絕望。
二人不敢再說鳳瑾的壞話,就怕讓這本來就處境不順的小公子,心情更加郁結。
轉瞬間,蘇北又將兇狠收斂,仔細的修剪著梨樹上影響生長的枝丫,低聲嚷道:“我也不會回去!”
半刻之后,他唇角微揚,掛起一抹稍顯得意的淺笑:“你們都不相信,只有我相信。阿瑾一會回來的!”
“我覺得,此事還是需稟報家主一聲,公子如今的狀態顯然不對。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你我二人至死也難辭其咎!”
正昏迷的鳳瑾還不知道,自己連受個傷都會惹出風波,更不知因為這小小風波,更大的風雨即將襲來!
“公子,你還是聽家主的話,隨我們離開這里吧。
“有蘇家在,定會護你一世無虞!只要你肯回去,憑蘇家的財富,想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你又何必在此委屈自己!
“她是女帝又如何,只要你愿意,大齊大燕的公主都可以為你而來!”
那女人一直都在,談什么回來?
明月清風兩兩對視,眸光里盡是擔憂。
二人有理由懷疑,若是繼續說下去,他們的頭顱,定會像被他手中花鉗修掉的枝丫一樣,掉落得干脆利落。
沒有人想到性子一向溫和綿軟的蘇北,生氣起來也格外的駭人。
“那個女人為人歹毒,狠心薄情,她如此對你,你還將她放在心上做什么!”
性子看起來比立春沉穩許多的綠山女子出了聲,說出的話卻是與性格不相符合的憤慨。
就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并在受委屈的時候,好有將他護送回家的本事。
聽到有人說鳳瑾的壞話,蘇北厲聲喝道:“我不許你們這樣說她!”
蘇北轉頭的剎那,貓眼般圓潤透亮的眸子閃爍著兇狠的光芒,就像是沉睡已久的老虎,亮出了爪牙。
旁邊侍衛模樣的人也發了話,都是勸解男子的話。
明月清風二人的存在即因蘇家財勢,又因鳳瑾特許,是蘇北進宮前蘇家家主特意為兒子挑的。
望著那沉浸在自我世界的男子,立春的同情更甚,對自己的前途也滿心憂慮起來。
貴君怕是已經瘋了,怕是一輩子都只能這樣了。
“公子,你不要再念著那個女人了!要不是她蒙騙于你,你堂堂蘇家小公子,備受府中所有人寵愛的存在,又何須舍了一身自由,進了這壓抑拘束的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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