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莞道,“二舅辛苦了,快進屋歇歇,喝口茶,我再給你做點吃食。”
黃琛快馬加鞭兩個多時辰才趕到這里,又渴又餓,說道,“我只能呆半個時辰。晚了,就進不了京城了。”
他把馬系在東前院的大榕樹上,從馬背上的搭鏈里拿出草料哺馬。
丁老頭說道,“五姑奶奶,我想去京城看看家里。現在去李里正家借輛騾車,關城門前能趕著進京。”
丁婆子抹著眼淚道,“我也去。”
侯府倒霉,他們更害怕,除了一個閨女,他們所有兒孫親戚都在侯府做事。大閨女給韓二夫人的閨女當陪嫁嫁去了另一家,他們先住去女婿家,再打聽消息。
韓莞點頭同意,這兩口子回去或許也能帶些她想知道的消息回來。但是,絕對不許他們把貪墨的銀子拿走。發落罪臣,家里的奴才都會被官府發賣,她可不想讓他們把銀子拿回去托良民買兒孫。
若他們早把銀子放去他兒子家,那是沒辦法,肯定被官府查收了。
平西侯府倒了,收拾這兩個老東西不需要再繞彎子了,只不知道還能收回多少被他們貪墨的錢財。
韓莞給兩只虎使了個眼色。
兩只虎多聰明啊,他們見娘親同意這兩人回京先還著急,見娘親給他們使眼色,便明白了。
兩人手拉手跟著丁老頭和丁婆子去了前東院。
丁婆子見兩只虎跟著他們,又不解又厭煩,問道,“哥兒,你們咋不去陪舅老爺,跟著我們作甚?”
大虎頗有氣勢地說,“誰跟著你們了?這里是我們的家,我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二虎又道,“今天我們就要在前東院里玩,怎么了?”
丁家夫婦無法,只得進了屋,兩只虎則門神一樣站在門口,不眨眼地看著他們。
丁家夫婦便明白了,這是怕他們拿銀子回京。
可惡的精豆子!
丁婆子氣道,“哥兒在院子里玩吧,老奴要關門換衣裳。”
二虎道,“我們就是要在這里玩。小爺也不耐看你個老婆子,你換衣裳就去茅房里換。”
丁老頭恨不得把他們掀出去,但想到倚仗沒了,黃琛還在內院,也不敢放肆。再說,自家女婿是個貪的,銀子拿回去還不知道能不能辦事。
他皺眉對丁婆子吼道,“換什么換,拿幾件衣裳就走。”
他們收拾了幾件衣裳,丁老頭又拿鑰匙把炕柜里的一個柜子打開,拿出一兩銀子和幾塊碎銀,說道,“唉,我們辛苦一輩子,就攢了這么點子錢,也不知夠不夠打探消息。”
兩人哭了幾句窮,出了屋門。兩只虎讓開,他們把房門鎖上。想著,現在拿不到銀子,以后再想辦法拿出去,還好銀子藏得隱密,這些人想找也找不到。
他們還是萬幸大過沮喪。若是之前把銀子都放去兒子家,怕是一文也不剩了。
而上房,黃琛又說了些京城的傳言。表面看是貪墨案,可能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平西侯是太子一黨,一個閨女是太子良媛。皇上現在對太子越來越不待見,覺得他被一些黨羽教壞了,急不可待想干掉自己上位。正好有人拿出平西侯貪墨和弟弟害死人的證據,皇上就下旨徹查。不僅是辦平西侯,也是隔山敲虎……
黃琛家是武勤伯府的族親,只捐了個六品官,一直幫著武勤伯府管些庶務,有些事也聽了一耳朵。
韓莞更加忐忑。若真是因為背后的原因,韓家怕是麻煩會更大。
黃琛安慰韓莞道,“罪不及出嫁女,不管韓家如何,對你們的影響都不大。你還有那么多嫁妝在韓大夫人手上,銀子擺件肯定是要不回來了。我記得還有一間鋪子,京兆府會有記錄,我去查查,看能不能夠討要回來。”
外人不知道韓大夫人把韓莞的嫁妝扣壓下來,其中包括一千兩壓箱銀子、一些首飾擺件,還有一個京城邊上的小鋪子。
那些東西不會有記錄,但小鋪子官府有存檔。
韓莞道了謝。娘親舅大,這個舅舅比親爹還好。說道,“我是擔心宗錄和苒兒。”
黃琛嘆道,“唉,那是兩個好孩子,可我們都沒有能力幫得到。特別是宗錄,只能聽天由命了。”
聽了這話,再想到前世歷史上那些罪臣家眷的下場,韓莞的心都抽緊了
她眼前又浮現出一個少年的臉龐,比平時清晰得多。五官跟原主長得很像,白皙清瘦,溫潤秀雅,一笑還有兩個小酒窩。
她本人雖然還沒見過那兩個孩子,但一想到他們就不由自主心生暖意。他們還那么小,不知前路會如何。
兩只虎回了上房。
二虎說道,“娘親,我們一直盯著丁老頭和丁婆子,他們只拿了一兩銀子和幾塊碎銀走。”
韓莞讓小哥倆陪黃琛,她去廚房做飯。
晌午還剩半碗肉片湯,是專門留到晚上給大虎二虎吃的。韓莞揉了面,下了一小鍋面條,又臥了兩個雞蛋,和著肉片湯,用一個小瓷盆裝了拿去上房。
黃琛吃完就匆匆走了。
娘三個坐在上房檐下望天。
兩個孩子一邊一個,緊緊靠著韓莞。他們非常憂傷,不停地嘆著氣。
大虎道,“舅舅要坐牢,就不能考舉人了,他一定很難過。”
韓莞點頭,“嗯。”
二虎又道,“舅舅說他考上進士,就能給娘親和我們撐腰了,不許外人再欺負我們。舅舅特別努力,是族學里功課最好的,剛剛十四歲就中了秀才,是勛貴子弟中的頭一份兒。”
韓莞又記起來了,韓宗錄說的最多的就是他要取得功名,要有出息,將來給姐姐妹妹撐腰,不許祖母再欺負她們……
對了,原主還有個祖母,原主爹是個沒用的媽寶男,事事被他娘拿捏。韓莞的眼前又浮現出一個小老太太的面容,精明,刻薄,顴骨很高……
或許覺得如此說長輩不好,韓宗錄只當著原主的面說祖母欺負他們,而當著小哥倆則把“祖母”改成了“外人”,以至于他們還不知道自己有個這樣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