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寧轉身看過去,只見一位身穿絳紫色褙子,看起來四十出頭的婦人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是梅夫人!
陸元寧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忙低下頭對梅氏道:“梅娘子,你要撐住,你阿娘來給你做主了,別怕,一切都會好的。”
原本還迷迷糊糊的梅氏聽了這話,身子突然顫抖了下,從唇邊溢出一絲聲音道:“阿娘……”
梅夫人已經走到了近前,她一見到女兒滿臉蒼白、渾身是血的模樣,眼淚瞬間落了下來,不可置信道:“娘的好孩子,你怎么會,怎么會變成這樣?”
梅氏卻像是陷入了夢魘,不住地搖著頭道:“阿娘,我錯了,您別生氣,我以后再也不會不聽您的話了……”
梅夫人更是心痛得要窒息,她緊緊握著梅氏的手道:“阿娘不生氣,傻孩子,你是阿娘最疼愛的孩子,阿娘怎么會真的生你的氣,是阿娘不好,都是阿娘不好。”
若是她不同女兒置氣,而是經常去顧家看看她,若娘怎么也不至于落到現在這般田地!
先前有人來梅家傳話說若娘在長樂庵被婆家欺辱了,她原本還有些懷疑,可到底不放心女兒,便還是來了。
此刻她親眼見到了女兒的模樣,怎么還會懷疑?她只恨自己來的時候沒有更快一些,那樣說不定女兒就不會遭此劫難了。
陸元寧見狀,及時走上前,輕聲道:“您是梅夫人吧?您來得正巧,梅娘子她不幸早產了,雖然及時止住了血,但還需要盡快讓大夫處理一下,否則只怕會落下病根,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了。”
梅夫人瞪大了眼睛,她也不想去驗證陸元寧說的是真是假,幾乎是立刻吩咐身后的仆婦,“快,快將四娘子抱下山,立刻帶她去找大夫!”
仆婦們也不敢耽擱,你抱胳膊,我抱腿的,穩穩地將梅氏抱了起來,立刻往山下走去。
這幾個仆婦個個身強體壯,原本梅夫人沒想過事情會這般嚴重,以為只是一般的口角摩擦,想著找幾個壯仆撐一撐場面,讓容氏不敢太過囂張。若是實在談不妥,那么動手干仗也不會吃虧。
沒想到壯仆們還沒來得及干仗,就已經派上了用場。
可梅夫人寧愿她們去干仗!
梅夫人越想越憤怒,轉身狠狠地瞪了容氏一眼,恨聲道:“容氏!我女兒嫁入顧家之前還好端端的,如今不過才三月余,怎就會變成這副模樣!你們母子當初來提親的時候是怎么說的,你們會說將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般疼愛呵護,你就是這樣疼愛她的!我告訴你,若我女兒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你!”
容氏在見到梅夫人的時候就已經覺得不妙了,此刻聞言,心中更是“咯噔”一跳。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放言要和女兒斷絕關系的梅夫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她難道不嫌棄這個女兒丟人現眼嗎?正常人不是應該巴不得這種不知廉恥、敗壞門風的女兒早死了早好,也免壞了家族聲譽嗎?
江氏是怎么回事?
果真是村婦出身的不懂禮義廉恥!
可容氏想歸這么想,面上還是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道:“梅夫人,都是誤會,我疼愛若娘還來不及呢!只是這孩子氣性太大了,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我呸!”梅夫人狠狠啐了容氏一口,“你別跟我說這些屁話,我女兒什么性子我自己知道,你休在這里詆毀她!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替我女兒討個公道!”
梅夫人本就是村婦出身,雖然這些年當上了官太太,漸漸磨平了她的本性,但要論吵架罵人的功力,在整個京城貴婦圈中,還是獨孤求敗的。
容氏臉色一白,眼瞧著回不出話了。
可下一秒,她突然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三太太!”她身后的嚴嬤嬤一邊扶住她,一邊哭道:“這都什么世道啊!還有沒有天理了?是瞧我們三太太好欺負嗎?三太太,您可千萬不能出事啊,您若出了事,三郎君可怎么活啊!”
呵,誰還不會比慘似的。
梅夫人見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可她罵人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另一道聲音搶先道:“原來貴府三郎君是離了娘就活不成的大孝子啊!可真是叫人感動。”
是南平郡主。
梅夫人望過去,只見南平郡主吩咐身邊的婢女道:“青兒,安排人將這件事情宣揚出去,務必要讓整個都城的人都知道顧三郎的孝順,想必一定能感動很多人,也算是還了顧三郎對本郡主的情意吧!”
躺在地上裝暈的容氏氣得差點要跳起來。
陸元寧深知她憋得難受,想了想,決定今日就好人做到底了。
“這位嬤嬤放心,顧三太太只是急怒攻心才會暈倒,只要施一根針就好,不會有什么大礙。”她說著,便從袖中摸出一根銀針,在嚴嬤嬤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狠狠地扎進了容氏的人中。
容氏再也裝不下去了,“啊”得一下跳了起來,迅速拔掉了人中上的銀針。
陸元寧微微一笑,“嬤嬤您瞧,沒事了。”
嚴嬤嬤目瞪口呆地看向她。
容氏的眼神也跟刀子一樣飛向了她。
陸元寧一臉正色,“顧三太太,您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再施幾根針便好了。”
“不,不用了。”容氏近乎狼狽地站起了身。
她怕她再不起身,眼瞧這個沒腦子的小娘子還會往她身上扎針。
她真是怕了!
梅夫人見容氏吃了啞巴虧,心里總算順了氣,她朝南平郡主點頭示謝,又鄭重地拉過陸元寧的手,感激道:“今日多虧了你,伯娘還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娘子,你留個名字給伯娘,改日伯娘一定登門道謝。”
“梅夫人,您言重了。人命關天,我只是謹遵醫者本分,并不求回報,您快下山吧,莫要耽誤了時間。”陸元寧并不打算在人前言明自己的身份。
梅夫人以為她是怕被容氏記恨,也就不逼她了,再三道謝后,便離開了原地。
容氏自然也待不下去了,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灰溜溜地跑開了。
陸元寧剛想邁步離開,身后就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喂,方才你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