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歡不知道前世的姚幼露在聽到太子病重會有多傷心,她曾在仁明殿中無數次聆聽姚幼露紅著眼眶述說對宋顯的思念,其實姚幼露跟宋顯并沒真正的相處很久,梁歡有些不懂,只見過幾次面的人為什么會有那樣深厚的感情,她后來想這大概就是一見鐘情,情深義重。
但是這會在繡莊里看到的姚幼露挑選繡品的樣子并沒多傷心,梁歡在后面注意了好一會,也就是選完東西結賬出去的時候,姚幼露臉上露出憂愁的神色,捏著帕子對丫環低聲說話。
梁歡隔著遠聽不清,但她想前世兩人是好友,今生還在一個書塾一起念過書,梁歡走了過去,喊了聲:“姚二姑娘。”
姚幼露轉頭,見是梁歡,先是一怔,跟著輕笑道:“梁五姑娘。”
梁歡拉住她的手,笑道:“還以為看錯了,沒想到真是你,也是來買繡帕的嗎?”
邊上丫環脆聲道:“我家姑娘想給太子殿下繡些新花樣買了些回家看看。”
姚幼露眼波犯愁:“我想著他瞧了會不會心里歡喜一些,不那么難受。”
說著說著眼眶泛紅,梁歡按了她手安慰:“太子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姚幼露貝齒輕咬著下唇,四面環視一圈,指著前面道:“梁五姑娘,咱們到那去說話,我有話想問問你。”
梁歡不曉得姚幼露要問她什么,去了街邊茶樓找了僻靜的閣子坐下,丫環們都在外面候著,閣子里面就剩她們二人。
梁歡呷了口香茶,咬著點心含糊問:“你要問什么,別客氣,咱們還是同窗呢。”
姚幼露今日穿了件淡青的裘衣,頭上只戴了枝淺色薔薇絹花,有種我見猶憐的嬌弱。
她猶豫了會,捏著帕子低聲道:“你跟康王定親,想來宮里的事情康王也會告訴你,我聽他們說太子病的很重,是不是這樣?”
梁歡咀嚼的動作一頓,這叫她怎么說呢,就不是病的很重,是病的已經不行了,但這話不能說她堪琢著用詞。
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呢,我聽我爹說康王衣不解帶照顧太子,皇后娘娘不是已經下了懿旨宣告天下,廣招天下神醫進宮給太子治病,不打緊的,你不要擔憂。”
姚幼露小臉煞白的低聲喃喃:“要是太子不行了,那我該怎么辦……我不就當不成……”
她捏著帕子低頭自言自語,話音說的不詳,聽不真切,梁歡還是聽了一些,姚幼露當不成什么?
梁歡看著姚幼露嬌弱的模樣,找了些好話安撫了一陣,姚幼露的父兄都在朝中做官,梁二爺能知道的事,姚家人也都知道,況且梁歡并沒怎么見著宋承,他近來忙著照顧宋顯,哪有時間出宮見她?
這樣也好,看見就煩。
姚幼露仍是滿心的擔憂:“不少世族大家暗地里倒陣二皇子那,若是太子去了,是不是二皇子當太子?”
梁歡唔的聲,宋顯那貨也沒能當太子,野心顯現過早,將自己一輩子都搭了進去。
梁歡不能說,抓著頭反問姚幼露:“你是從哪聽來這些消息的,我沒聽說過啊。”
姚幼露面頰微紅,訥訥道:“京師坊間都這樣說我,我從我身邊丫環那聽來的。”
梁歡哦了聲:“我還沒聽說這些呢。”
姚幼露猶豫了瞬,抬起眼盯著梁歡:“聽說這次太子大病,康王日日去探望太子,也不怕過了病氣照顧太子,皇后為此很感動,不像從前那樣厭惡康王了。”
梁歡皺眉:“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我不知道。”
姚幼露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聲狠色:“若是太子去了,皇后主張立康王為太子,屆時你就是太子妃了!”
梁歡愕然,雖說這后來都成了真,可她萬萬就沒這樣的想過當什么太子妃,前世看上宋承,也是因為他長的好,別的東西梁歡就沒想過,今生她甚至希望宋承不要當太子,這一世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或是提前,或是結局不同。
梁歡暗搓搓的想,會不會這輩子的宋承當不了皇帝,當了個窮王爺?
那樣挺好的,她不貪富貴,就想平安順遂過一生。
姚幼露連這個都想到了,這叫梁歡十分吃驚,她訝然抬頭,舔了舔嘴上的餅屑,朝門外飛快掠了眼,壓低了聲:“這話你就說一遍,以后不能再說了。”
姚幼露卻想被刺激到一樣,眼睛都有些紅了:“我們本來能成妯娌,若是太子去了,我做不成太子妃,若是康王得勢,你我情誼不一般,可萬萬不要將我忘記了。”
梁歡皺眉,這太子還沒死呢,姚二就在給自己的將來打點鋪路了,她含糊嗯了聲:“以后的事誰知道呢。”
姚幼露深喘了口氣,端著身子站起,挺直了背脊,目視著前方:“我這輩子除了太子誰也不嫁!”
除了太子?可太子不一定是宋顯,也會是宋承。
她這話的意思,是誰是太子,她就要嫁給誰?
梁歡勾起紅唇,回味過姚幼露話中意思,她抬眸看向姚幼露,姚幼露已然挺直背脊帶著不容玷污的驕傲步出了茶樓。
梁歡在閣子里枯坐半天,最后搖頭苦笑,竟是這樣的意思,前世時候姚幼露不止一次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她還以為是姚二對太子情深義重,如今再活一世,這話中意味稍微琢磨,就能品出別的意味。
梁歡靠在軟墊上,仰頭看閣子上面裝飾的彩布,嘖了聲,要是這樣,宋承明年會被立為太子,姚二應當會去爭取的吧,她距離十八還有幾年,這幾年光景,按著姚幼露的手段心機,怎么地也得爬上宋承的床榻。
梁歡琢磨了會,覺得這事真是有意思極了,她不知道屆時宋承會是什么反應,反正前世姚幼露親近宋承的時候,宋承不說多抗拒,但也沒表現出厭惡樣子,相反,很尊敬。
是了,宋承一直對姚幼露很尊敬,他似乎真的把姚幼露當成了一個品德高潔的嫂子。
梁歡心底又有些不是滋味,她萬萬沒想到,以為是知己閨蜜的好友,竟是抱著這樣的心思靠近宋承,前世自己遇到姚幼露晚了,今生她經歷生死,凡事總會多想幾分,不對勁的地方就像藏在水邊的石頭,潮水退去,也就顯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