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櫻是實在不知道,自己同這季擇之還有甚么可敘的。
昨日在季守之和汪氏那兒,她已是將能說的、該說的都告訴了他們,若想追根究底,就自個兒花工夫花心思查去!眼下那司洪昌受了傷動彈不得,處處需要人照顧,正是查事兒的好時候,盡著同她在這羅唣什么?
依著他們大房的行事風格,若說是查到了點什么,特地來告訴她,這根本不可能,所以,季擇之這是猶嫌不夠,想從她這兒再多打聽點更有用的東西,還是怕麻煩,喜歡事事都不費力,只等旁人送到嘴邊?
挺有意思。
人家季守之和汪氏,可沒背著他行事啊,巴巴兒地置了酒水將季櫻請去,大大方方讓他旁聽。他可倒好,這會子單獨尋到季櫻跟前來了,倘若真能再打聽出一星半點有用的消息,不知他又會不會投桃報李,也分享給季守之夫妻倆呢?
季櫻同她這三哥哥,往來實在少得很,對他談不上了解,也沒有多余的家常話想同他說,這會子見他還站在那一片樹影之中,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
“方才二姐姐從三哥哥身邊慌慌張張地跑過,三哥哥沒瞧見?”
季擇之一怔:“……什么?”
“二姐姐吃了驚嚇,小臉都煞白了,三哥哥是做兄長的,怎的連問都不問一句?”
萬沒料到她問這個,季擇之眉頭不自覺地就擰作一團:“黑燈瞎火,蘿兒又跑得飛快,且我惦記著有事要同你說,故此……”
“昨兒三哥哥還同我開口閉口提‘兄妹’二字。”
季櫻含笑又打斷了他的話:“我以為兄妹之間,必定會發自肺腑地互相關心。二姐姐她素來膽兒小,又是大晚上的,那樣慌里慌張地亂跑亂撞,倘或磕著碰著如何是好?方才事發突然,三哥哥沒能來得及攔住二姐姐這也是有的,只是眼下,我得趕緊跟上去瞧瞧,總得看著二姐姐踏踏實實進了屋才能安心呢。”
話畢便又想走。
“三妹妹。”
季擇之又在她身后喚了一聲:“我是想說……”
“三哥哥。”
季櫻依舊沒讓他把話說完,嘆了口氣:“昨日在大哥哥那里,我已將自己所知的事全都告知你們了。我這人不做損人不利己之事,嘴巴緊得很,若是對我有甚么擔憂,那你大可塌下心,我不會多說一個字。”
說完這句,她便再沒搭理季擇之,拽上阿妙穿過垂花門,先快步走到季蘿的小院兒外頭,見她已是妥妥當當進了屋,琢磨著累了一日,又受了些驚嚇,還是讓她早點休息的好,便沒跟進去,自個兒回去了。
隔日一早,季淵那邊兒特特打發了青蚨來跟季櫻說話。
自然是為了在路上被尾隨的事。
昨夜回家的時候,因一路追著季蘿,后來又被季擇之攔住,叔侄倆壓根兒沒機會說得太多,這一大早的,季淵便讓青蚨來告訴季櫻,叫她不必太過擔心,若是要出門,只消讓桑玉妥當跟著就成。
有了他這么句話,季櫻便更是沒將此事往心里去。倒是也沒急著再出門,成日在家呆著,一來放松放松,二來,也關注一下大房那邊的動向。
然而也不知季守之和季擇之是在做什么,動作實在是慢得很,不曉得是拿不定主意該如何下手去查,還是太笨,追不上孔方的行蹤。足足三四天的工夫,硬是一點風聲都沒飄過來,反而是陸夫人上了門,將要把季櫻帶去京城的事在老太太跟前提了提。
這事兒若換個人來說,季老太太恐怕未必準允,畢竟是心里頭偏疼的孫女,隨便一個人就想往京城帶,擱誰身上都不能放心。
然這陸夫人是姓許的,到底同季家是多年的交情了,在京城中,又時常與季家二爺聯系著,即便當成個自己人來看也不為過。季老太太一面舍不得孫女出遠門,生怕路上出岔子,另一方面卻又覺得,二兒子思念閨女,想要把人接過去小住一段時間實乃人之常情,左思右想,怎么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將季櫻喚到跟前問她的意思。
季櫻是打定了主意要去這一趟的。
京城山長水遠,身邊也沒有旁人打岔阻礙,保不齊,還真有可能從季家二爺套出些有用的話來。退一萬步說,就算不為了這個,她也想要去外頭走走。
成日悶在這充斥著各種算計的家里,她還真怕自個兒哪天,被這種氛圍給生吞活剝了。
是以聽見季老太太發問,她便笑著答:“陸夫人同孫女提過這事,因舍不得祖母,一直沒拿定主意,便干脆就沒提。這段日子發生了這許多事,心里怪煩的,還真是有點想去瞧瞧父親了。我倒要去他跟前問問,我究竟是不是他的閨女?”
“呸!”
一句話說得季老太太笑了出來,繼而卻又飛快地板起臉:“你少跟我來這套,說什么舍不得祖母,我看,你是這二三年闖了不少禍,怕你老子當面跟你算舊賬,收拾你,這才不敢去吧?”
季櫻嘻嘻笑著沒言語。
“罷了。”
季老太太便長嘆一聲:“父親和孩子分隔兩地,時日長了,哪有不惦記的道理?蘿兒尚且能一年同她爹見上一回呢,輪到了你這兒,都兩年多沒見著了——哼,我還以為他季老二當真是個鐵石心腸,這許久不見閨女,心中也不牽掛,原來他還曉得請人幫忙將你帶去?你許家姑祖母是個信得過的人,既在京城與你爹也走得近,那你便隨她去這一趟,可不許呆太久,說好了,過年前就給我麻溜地滾回來!”
見季櫻忙不迭地乖乖點頭,季老太太一個沒忍住,就手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別忙著答應!你跟著人家,這一路上可不許淘氣,我曉得你主意多,若是擅自行事,等回來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他們十月中啟程,日子還長,讓阿妙慢慢兒替你收拾行李,到時候把她和桑玉都帶上,還有——”
說著話,又是一記暴栗敲下來:“你那鋪子上的事,該安排的,趁早去弄個清楚!怎么說也是個東家哩,哪能一點交代沒有,甩手就走?過后我可是要打發人去鋪子上問的,你若沒頭沒尾的,便擎等著回來挨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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