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著季擇之已經走遠,季櫻也起身預備回自己的小院兒,扭頭看一眼阿妙,笑了一下。
“你這氣性如今是見長,嗓門大得我耳朵都要被震聾了。”
她彎著嘴角道,一路說話,一路拉著阿妙往外走:“咱們并不是為三哥哥做事,計較這些做什么?這差事,是祖母交代給我們的,若辦得不好,影響的是咱們自家的生意,我是替祖母分憂,與大房和三哥哥何干?便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這差事也要妥當辦好了才是。”
“雖說是這樣,到底覺得三公子太占便宜了。”
阿妙心下也明白,只是見不得他那副慣愛撂挑子的模樣:“大房三位公子,行二的那個現下咱們就不去說他了,橫豎他也并非季家人,現在想想,真要比較,還是大公子讓人瞧得過眼些,三公子像足了大爺,也是個……”
是個甚么,她卻是沒說出口來,替季櫻攏了攏身上的衣裳,開門往外走。
“行了,別抱怨,咱們管好自家也就罷了。”
季櫻笑盈盈地看她,摸摸她的頭,與她一塊兒離了書房,往自己的屋子而去。
翌日,季櫻果然領著阿妙和桑玉去了自家那幾間鋪子一趟。
季擇之巡過的那三間自是作不得數,少不得還得再去看看,余下五間,他選了離家最近的三間——不過三間鋪子而已,兩日巡完,委實算是很輕松了,季櫻出門的時候,瞧見他的馬車還停在前院兒中,十有八九,不會出門得太早。
左右明日交個結果來就好,季櫻也懶怠催他,徑自上了車,車頭上桑玉便問:“三姑娘,咱們先去哪一間鋪?”
季櫻垂眼略一思忖,點點頭:“便先去登春臺巷吧,自打沒了洗云,那里可算是咱們在榕州城最大最體面的一間鋪子了,前去瞧瞧那里是何情形。”
又吩咐他:“先前在京城的時候,因著總店地方大,洗浴的堂子離前廳還頗有些距離,即便是我人在那里,也不礙著什么。榕州的鋪面卻不一樣,前廳同澡堂子連得很緊,我在那里進進出出的,多少有些不便,過會子到了那里,我就在外頭馬車上等,你進去替我細瞧瞧里頭是何情形,若田掌柜得空,請他出來見我一趟。”
曉得桑玉對這行當還陌生得很,她便又仔細叮囑了他進去之后主要該看些什么、問些什么,桑玉一一地應了,立時駕起車來,離了多子巷,穿過熱鬧的街市,不過兩刻,便轉入了登春臺巷。
這地方……
季櫻抬臉往外頭張了張。
這一代她來得其實不算少,畢竟許家就在這巷子中,無論赴宴還是來玩,都免不了從此處經過,卻沒沒甚么機會四下里逛逛。
回想一下,上次在這巷子里行走,還是讓蔡廣全幫著打聽事兒那回。彼時,陸星垂擔心蔡廣全奸滑,季櫻同他湊在一處會吃虧,便不聲不響地在路邊的茶寮里一坐就是半日,先是半點不遮掩地偷聽他們說話,之后又自告奮勇地非要給季櫻幫忙,只不過,那時的季櫻,擺明了對他還全然信不過——
這一晃的工夫,就過了這么久了啊……
季櫻將下巴擱在窗上,不由得往那茶寮的方向瞥了一眼,卻見那處大門關得嚴嚴實實,連外頭的棚子也拆了,桌椅堆疊著擱在角落,擺明了已是有日子沒做生意了。
不知是過完了年節尚未開張,還是……不做這買賣了?
季櫻抿了下唇,也不知怎的就有點悵然,盯著那里瞧了一陣,肩上冷不丁被拍了一下。
“姑娘。”
阿妙板一張木頭臉,見她回頭,立馬翻了翻眼皮:“都叫您好幾聲了,您這是琢磨什么吶,這樣入神?”
又伸手來摸了摸季櫻的臉,見給外頭的冷風吹得涼冰冰的,忙一把將她從小窗上拽了下來:“您這是擎等著著涼生病嗎?桑玉問您,是把車停在這巷子外頭,還是駛進去停在鋪子門前。”
“敢是我見不得人的事兒做多了,你們時時處處都這般謹慎?”
季櫻噗嗤一聲樂了出來:“咱們又不是來干壞事兒的,自然把車停在鋪子門前就成。”
桑玉在前頭應了,這廂季櫻便接過阿妙遞來的熱茶,不過喝了兩口,馬車便再度停了下來。
這一回,可是真到了地方了。
桑玉先前已是得了吩咐,這會子便不要季櫻再多說,徑自跳下車,三兩步進了平安湯的鋪子。
他這人辦事一向利落又嚴謹,季櫻叮囑他要細細將四下巡視一遍,他便半點也不馬虎,足足在里頭延擱了一炷香的時間方才出來了,與他同來的還有田掌柜。
那田掌柜出了平安湯,就腳下生風一般地快步行了過來,往馬車前一站,恰巧季櫻聽見動靜正撩開簾子往外瞧,與他打個照面,他臉上便露出兩分喜色來。
“哎吔,還真是三姑娘來了,可當真有日子沒見您了!昨日三公子來了一趟,今兒您也來了——這一向您可一切都好?”
“好著呢,田掌柜也好吧?”
季櫻笑著與他寒暄:“抱歉得很,那平安湯里出入的都是男人,我實在不便進去,唯有請您出來說話了。”
“嗐,這算得上什么,還不是該當的嗎?”
田掌柜連連拱手:“四公子去京城之前,便同我們打過招呼了,說是他要離開一陣兒,只怕要換人來鋪子上走動,怎么也沒想到是三姑娘吶!”
“原我也躲懶來著。”
季櫻神色和煦道:“可昨天三哥哥回去同我提起,說是昨兒他去了三間鋪子,掌柜的都與他說,生意有些清淡,可他那時候又趕時間,并未問得太細。我心中放不下,少不得來瞧一眼——田掌柜,如今鋪子上的生意如何?”
“清淡是清淡了些。”
田掌柜也料定她必是為了這個來的,當下連個磕巴都沒打地道:“但那也只是和年節之前相比,咱們平安湯在榕州城的口碑好,底子厚,一兩天的人少一點,算不得甚么。何況,這生意也并未真個到了門可羅雀的地步。方才桑兄弟也是瞧見的,里頭那大池子,也裝滿一大半呢。”
他往前湊了一步:“只是我聽說,最近城中新開了個澡堂子,以前從未聽說過,手筆卻大得很,想來,咱們生意受影響,多少與這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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