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冷不丁一嗓子,季櫻結結實實地給嚇了一跳,只覺耳朵疼得很,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揉一揉,就見灶房里,岳嫂子手里拎著個鍋鏟沖了出來。
“叫叫叫,大中午的你叫魂兒吶,我做個飯你都不消停!有什么……”
岳嫂子話沒說完,已是看見了季櫻,登時神情也是一滯:“哎呀……”
光是哎呀了一聲,然后就不吱聲了,空著的那只手在褲子上搓了搓,臉上神色既有欣喜又有局促,與此同時仿佛還帶點為難似的,十分不自在。
行吧,這是不歡迎的意思了?
季櫻唇角翹了翹,也不理岳嫂子是何反應,自顧自地迎上前,笑意盈盈地同她招呼:“有日子沒見了,岳嫂子這一向身子可好嗎?”
“哎,好著呢!”
岳嫂子回過神來,連忙也與她寒暄:“小姐怎地這會子回來了?您看,回來之前也沒跟咱們打個招呼……我瞧小姐好似瘦了些,這一路,累壞了吧?”
就是這說話的當兒,家中其他人聽見動靜,都紛紛出來了,西廂房門一開,季守之也從里面走了出來,與季櫻一打照面,免不得也怔了一下:“……妹妹,你怎么這會子過來了?二叔知道你今日回來?”
不可能啊,昨兒父女倆鬧得不歡而散,之后季溶就被請去了花廳,同陸霆兩個喝得酩酊大醉,還哪有工夫同閨女說定幾時回家的事?
季櫻便回身沖他一笑:“大哥哥怎么也在家,今日沒去鋪子上嗎?我沒和我爹商量,回家的事兒,他不知道。我想著,雖是我現在住在陸家,可既然來了京城,總沒道理連家門都不進,怎么都得回來看看。”
特地將“回家”二字咬得重了點。
滿院子的人,原本還想說些什么,頓時都沒了話。
本來就是嘛,人家正經的季家三小姐,回個自個兒家,還得提前商量征得允許不成?
季守之曉得自己說錯了話,擔心她跟昨日懟季溶似的懟自己,忙擠出一臉笑容來:“我還琢磨,同二叔商量,幾時把三妹妹接回來住呢,既是你今天自個兒回來了,那是再好也不過了。眼瞅著就到中午了,咱正好一塊兒吃飯,聽岳嫂子說,她的手藝,三妹妹特別喜歡!”
說著話,人已是迎到了季櫻面前。
旁側,岳嫂子也是反應了過來,忙也賠著笑道:“是,自打小姐回了榕州,我便一直滿心里惦記著,昨兒聽二爺說您回了京城,被大將軍府接去了,我心里還犯嘀咕呢,不知幾時才能見面,沒成想今日您就回來了,這可太好了!小姐的口味我還記得呢,這就再去張羅幾樣您喜歡的菜!”
嘴上說著,人便別過身子去,一邊作勢往灶房里走,一邊就暗戳戳對著二毛使眼色。
然這一幕卻并未能逃過季櫻的眼睛,將她的舉動看了個一清二楚,季櫻便又是一笑:“若是要去通知我爹就不必了,親閨女回家,沒有還讓當爹的丟下手上的事兒,親自回來迎接的道理,如此是要折壽的。我昨日已然見過爹了,今天回來,便是想看看大伙兒,同你們一塊兒閑聊個幾句。”
爾后她便回頭喚岳嫂子:“不知家里有沒有魚,我特別想喝您做的魚湯,都記掛了好些天了。”
她直接把話捅破,如此一來,二毛自然也就不能再出門去找季溶了,況且,怕是也壓根兒出不去,因為桑玉已是在季櫻話音落下之時,就過去把大門給關上了,人就抱著胳膊守在門邊,別說是這院子里的人了,就算是只貓狗也出不去。
這個道理,岳嫂子自然也懂,只得認了,將心里那點子擔憂權且拋開,臉上的笑容反而真摯了兩分:“小姐還記得我做的菜,這話聽得我心里真暖和。家里魚是現成的,小姐稍待,我這就去置辦。”
話畢人就重新回了灶房。
季櫻便同這院子里的其他人一一招呼過,瞧見老岳在前院角落中忙活,特特過去也同他寒暄了兩句,緊接著,讓阿妙將手里的包袱遞到了季守之跟前。
“這是臨行之前,大嫂嫂讓我帶給大哥哥的物件兒,今日上午阿妙收拾行李,才找出來的,讓大哥哥等久了。”
她笑靨如花,身上霧藍月白的衫裙,更襯得整個人如云似霧,叫人瞧不分明。
季守之訕訕笑了一下,伸手將東西接了過去,正要開口道謝,卻聽得季櫻又出了聲。
“大哥哥可知道嗎?這宅子當初裝潢的事,還是我張羅的呢。”
她那形如花瓣的嘴唇微微瞧著:“只可惜,房子裝潢還未完成,就已是到了該回榕州的時候,如今你們都搬進來住了,我卻還不知屋里是什么樣兒?要不,大哥哥帶我四處去轉轉?”
季守之這個人吧,經歷過一兩次不如意,很是頹喪了一陣子,但他從來就不是那起沒腦子的人。
季櫻今日回到家必然有其目的,這會子單單拉上了他,擺明了是要拿他當突破口,他如今人在京城,受著季溶的照拂,自然是兩邊都不愿意得罪,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個萬全之策來敷衍,只得順著季櫻的話往下說,點頭應承得還挺痛快:“原來這宅子是三妹妹做主裝潢的嗎?我雖住了不過兩月,卻覺得處處都方便舒坦,可見三妹妹當初的確花了不少心思。如今這宅子,只怕我還真是比三妹妹要熟悉一些,那我便領著你四處逛逛?”
一面引著她往里走,一面又道:“是了,三妹妹可想去瞧瞧你的屋子?我們來京之后,二叔又讓人將宅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最花心思的就是你的屋子了,他說啊,你雖人現下暫時還不能來住,但自家閨女的屋子,自然是最不能掉以輕心的。我瞧著,地方雖不如榕州咱家的宅子那么大,可論jing美舒適,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三妹妹……”
巴拉巴拉凈說廢話,領著季櫻就要穿過游廊去后宅。
“不急,我自個兒的屋子,想什么時候去,想呆多久,都成。”
季櫻抬了抬手,將他拉住了:“大哥哥,我爹這人粗枝大葉的,也不知將你的住處安排得怎么樣。不若,我們先去你的屋子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