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座里熏著甜甜的安神香,織紗屏風描繪淡金山水,將六角琉璃燈的光過濾得清幽恬靜。
南寶衣睡得酣香,子夜剛過,就補足了精神。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聲音有些沙啞:“水。”
管事的卑躬屈膝守在貴妃榻前,聞言,連忙呈上一盞香茶。
他注視著南寶衣喝茶,笑瞇瞇道:“主子,您要的人給您找來了,您看看是否滿意?”
南寶衣抬頭。
侍女撤掉了屏風。
十八個壯漢站在雅座里,衣衫盡解,露出健碩的腰身和胸膛。
見她望過來,他們紛紛迫不及待地開始展示自己陽剛的力量。
南寶衣沉默半晌,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這是作甚?”
管事眉飛色舞:“我懂的!您不就是想找人伺候嘛,這是小人親自為您精挑細選出來的男寵,您看您是一天寵幸一個,還是大家一起上?小人以為,一起上興許熱鬧些!”
南寶衣險些噴出一口茶。
她抬袖擦了擦嘴角,不敢置信地盯向管事。
管事害羞地別過臉:“您要是嫌棄他們粗魯,小人倒也愿意親自侍奉您。只是,小人尚還是清白之身——”
“打住!”
南寶衣炸毛。
她咬牙:“我不要他們,也不要你。我要蕭道衍,去把蕭道衍給我帶過來!”
管事疑惑:“蕭道衍?”
被貶黜到斗獸場的奴隸,有鐘鳴鼎食的達官顯貴,也有名聞天下的俊杰才子,更有為非作惡的亡命之徒。
當他們來到這里時,他們就都失去了原本的姓名,只以編號代替。
南寶衣不耐煩:“就是今天新來的那個。”
“哦!”管事恍然,贊嘆地朝南寶衣豎起大拇指,“主子好眼力,那家伙可真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一看就知道那方面十分偉岸了得——”
“快去!”
南寶衣耳根通紅,踹了他一腳。
什么人啊這是!
管事屁顛顛兒地走后,她的肚子發出一連串嘰咕聲。
她揉了揉餓癟的肚子,這才想起還沒吃晚膳。
她抱起盛滿精致點心的高腳瓷盤,拿起香噴噴軟糯糯的百香糕,餓得一口一個。
蕭弈踏進來時,看見他家的小姑娘雙頰鼓鼓,像是小松鼠般使勁兒嚼著食物,噎得直翻白眼。
他挑眉上前,遞了一盞溫茶給她。
南寶衣喝完茶,終于順了氣,一邊撫著胸口,一邊打量蕭弈。
他束著凌亂的馬尾,黑色衫子敞開,胸肌健碩,腰身勁窄。
穿一條破舊的皂褲,褲腳卷起一截,露出赤著的小腿腹和雙腳,腳踝上戴著厚重的枷鎖,是防止囚犯逃跑用的。
她驚異:“大冷天,你就只穿這點衣裳?”
“無妨。”
蕭弈伸手,替她擦去唇邊沾著的百香糕碎屑。
指尖順著她的面頰游走,最后落在額頭一處泛紅的磕傷上。
小姑娘肌色如白玉,這處磕傷顯得十分明顯。
他瞇了瞇眼:“誰干的?”
南寶衣摸了摸傷口,輕描淡寫地把自己被人砸雞蛋的事情說了一遍。
蕭弈眸色沉沉。
安靜了很久,他道:“還有個辦法,不必嬌嬌受苦,就可以叫天下改頭換面。”
“不可以!”
南寶衣想都沒想,立刻阻止。
她知道他的辦法是什么。
他想回南越,召集五十萬兵馬,揮師大雍。
他是沙場上的戰神,若是不管不顧放手去博,當然可以打敗沈姜。
可是前世死了多少無辜百姓,他的五十萬兵馬,到最后只剩下寥寥百騎,天樞甚至全軍覆沒。
那樣血流成河的戰爭,她不想要。
她不知道世上是否有因果報應,但她想為前世殺戮成癮的二哥哥,多積攢一點福報。
她仰著小臉,丹鳳眼亮晶晶的:“我從未做過惡人,對我來說,當個大權在握的佞臣,未嘗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二哥哥,你放心,我今后定然好好保護自己,不會被人欺負的。”
前世,二哥哥明明是保家衛國的英雄,卻被抹黑了名聲。
如今他曾嘗過的滋味兒,她也要完完整整地品嘗一遍。
可她心甘情愿。
蕭弈的大掌,輕輕摩挲少女的臉蛋。
她說得那么輕松,可他清楚,她將扛上怎樣的壓力。
他低下頭,額頭貼著她的額頭:“是我不好。說好了娶你以后,就好好保護你,讓你做蕭家的小嬌娘,如今卻又讓你拋頭露面,與惡狼周旋……這輩子,我欠南嬌嬌太多了。”
南寶衣扶住他的肩。
她仰起頭,親了親他的下頜和唇角。
丹鳳眼明亮如星辰,她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二哥哥,我心甘情愿呀!”
這條命都是他給的。
前世她那么刁蠻任性,是她欠他一場花好月圓。
燭火嗶啵。
金絲繡芙蓉帳幔低垂。
少女衣衫半解,玄黑色官袍堆疊在腰間,更顯膚色如雪。
束發的絲帶被抽去,垂散的青絲襯得她人比花嬌,最是嫵媚。
戴著鐐銬的男人,傾身而來。
深沉的黑夜是他的眼眸。
他淺淺品嘗試探,唯恐弄壞了他的小嬌娘。
少女眼睫濕潤:“疼……”
“太久沒弄的緣故。”
蕭弈忍得難受,額頭薄薄一層細汗,溫柔而又耐心地親吻她的眉眼,哄她放松。
窗外落了細雪。
至東方破曉,蕭弈獨自坐在榻前。
他回眸,小姑娘睡得很香,唇瓣在激烈時被咬破,一絲凝固的嫣紅血漬襯出別樣的秾艷。
他沉默著,替她攏了攏錦被。
權力的博弈一旦開始,雙方誰也沒有叫停的資格。
否則,便是滿盤皆輸的下場。
而他,把所有賭注壓在了南嬌嬌身上。
他俯首,吻去她唇上血漬,在她耳畔呢喃:“前路,會很難吧?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長安落雪。
沈姜赤腳站在暖殿窗前,俯瞰著參差錯落的九重宮闕。
女官在她身后細細稟報:“眼線回報,南大人并沒有特別優待雍王殿下。雖然昨夜召幸了一次,可是今晨雍王殿下從雅座出來時,仍舊戴著鐐銬,被關進了奴隸居住的囚牢。”
沈姜抬手,在琉璃窗的水霧上,落下緩緩一筆。
女官沉吟片刻,懷疑道:“娘娘,南大人真的是誠心投靠您嗎?奴婢擔心她對您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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