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留步

第二五九章 火燒

白鹿山行宮之中,太皇太后再一次出現在福王面前。

“沒有人來,無論是你們福王府,還是齊慰,他們全都放棄你了,福王爺,這便是你的求仁得仁嗎?”

白鹿山行宮原是福王的一處別院,每年盛夏之時,福王府的女眷們便會來此避暑。

福王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這里竟然變成他的拘禁之所。

福王坐在一堆干草之中,他那多年優渥生活養出的圓潤身材消瘦了幾分,這讓他看上去和當年的高宗更加相像。

太皇太后厭惡地別開了眼睛,福王的相貌酷似高宗,甚至比高宗的幾個兒子更像,現在上了年紀,便更加相似。

見她別過臉不看自己,福王笑了:“皇嫂,當年若是你大度幾分,把柴冀放在眼皮底下,便沒有今日的同武皇帝了,皇嫂養虎為患可曾后悔?”

太皇太后銀牙快要咬碎了,她冷笑:“你不也是如此?若是哀家沒把金環送去和親,齊慰做了你的女婿,恐怕這個同武皇帝,便就是你了吧?”

福王搖頭:“非也非也,皇嫂啊,你以為送金環和親,齊慰不能做我的女婿,便是斷了我的路,這些年來,你怕是做夢也會笑醒吧,可惜啊,你卻忘記了,你不僅是斷了我的路,你也斷了你與齊慰的君臣情份。齊慰忠于的只是柴氏帝王,而不是你,他不但不會忠于你,他甚至恨你,恨不得你被千刀萬剮。”

“胡說,你胡說八道!”太皇太后大怒,她指著福王,赤金的指甲套在燭火下閃閃發光,“如果柴冉還在,齊慰必不會反。”

福王哈哈大笑:“原來你也知道齊慰不會反的是柴冉,而不是你啊!哈哈哈,皇嫂,你雖然不聰明,可也不是太糊涂。”

“放肆!你就不怕哀家殺了你?”太皇太后氣得發抖。

福王笑夠了,看著太皇太后,眼睛里滿是玩味:“皇嫂怎會殺死本王呢?若是本王死了,皇嫂又拿誰來交換衛明呢?若是衛明也死了,皇嫂可就一無所有了。”

太皇太后臉色大變,福王的話卻仍在繼續:“嘖嘖,皇嫂,我真替你委屈,垂簾聽政二十多年,無論宮里宮外,你竟然連個親信也沒有,皇嫂,即使柴冉還在,你也早就眾叛親離了。”

太皇太后瞪著福王,她想說不是這樣的,可卻說不出來。

她的確沒有可以依仗的了,沒有了。

“皇嫂,想當年仁宗初登皇位時,你有衛國公和定國公,兩大國公相助,那是何等的霸氣,何等的威風。皇嫂,到了今時今日,你可曾后悔你對衛國公府陸家做過的那些事?”

太皇太后的身體猛的顫抖了一下,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福王:“你,你休得胡說,衛國公府是自相殘殺才落得后來的下場,我讓仁宗下旨降爵,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讓一個庶子繼續享受世襲罔替的爵位吧。”

“我胡說?哈哈哈!皇嫂,你這樣說,就不怕袁氏和陸知文半夜里找你算帳?當年你見老衛國公死了,擔心衛國公世子不能為你所用,便縱容袁氏和陸知文夫妻害死了衛國公世子。

對,袁氏是你的好友,你恨不得與她共侍一夫,可惜袁氏嫁進了衛國公府,你覺得這比共侍一夫,更有助力,你讓袁氏的甥女做了皇后,你將袁氏的野心逐漸養大,就連袁氏殺死衛國公世子所用的殺手,都是你讓衛明找來的。可你機關算盡,卻沒有想到,最終袁氏一家子,都被陸玉臨殺了個精光。皇嫂,偌大的衛國公府,就這么沒了。皇嫂,你想過沒有,若是衛國公府還在,你可會落得如此地步?”

太皇太后后退一步,險些沒有站穩,站在身后的青年及時扶住了她。

“這些事,你如何知曉?”

袁氏和陸知文謀害衛國公世子的事,早就不是秘密,陸玉臨殺死袁氏一家四口,并蘸著他們的鮮血留下血書,痛斥袁氏夫婦的罪行,這事早就傳遍京城。

可是她讓衛明招攬殺手的事呢?

還有她慫恿袁氏夫婦圖謀爵位的事,福王是怎么知道的?

這些事,只有她與衛明知道。

福王老神在在:“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聞。皇嫂,你說對嗎?”

太皇太后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衛明不會出賣她的,不會!

那些是他們共同的秘密,他們有很多共同的秘密,衛明又怎會告訴別人呢?

這都是福王猜的,他是在詐她!

對,一定是這樣。

太皇太后疾速起伏的胸脯漸漸平緩下來,福王笑了笑,見她的情緒平復了,便繼續說道:“對了,皇嫂也不用著急,更不用來刺激我。雖然我府里的人,沒能把衛明送過來,但是,我數著日子,估計也快了。

過不多久,皇太子便會來新京,到那時,他一定會恭迎你這位皇祖母擺駕回京,說不定啊,我還能沾沾皇嫂的光,跟著一起回去。

不過,皇嫂,你最好早做打算,那位皇太子可不是仁宗皇帝,據說他十三歲入行武,隱姓埋名,剿過土匪,打過流寇,殺伐果斷,立下累累戰功,皇嫂你覺得,這樣一位皇太子,會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嗎?”

太皇太后抓著佛珠的手抖個不停,身后的青年虛扶著她,柔聲說道:“太皇太后,天色不早了,您該歇息了。”

太皇太后長長地舒出口氣:“回去。”

青年亦步亦趨跟在她的身后,走出十幾步,忽然,青年轉過身來,沖著福王點點頭。

福王眉頭蹙起,自從他來到白鹿山,已經見過這個青年幾次,每一次,青年看他的目光里都是滿懷深意。

福王見過很多年輕人,可是這個人無論相貌還是氣度,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福王覺得,他一定沒有見過這個人,否則,他一定會記得這人的名字。

次日清晨,看守過來送飯,往常的早飯是饅頭和清粥咸菜,今天還是清粥和咸菜,只是饅頭換成了火燒。

福王眉頭微皺,把火燒的碎皮撕開,里面夾著一張字條。

“四更,走水,隋槐。”

福王又掀開另一只火燒,索性把整只火燒掰開,里面赫然是一枚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