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留步

第五一四章 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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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舅爺氣極敗壞,偏偏這個時候,他剛巧遇到這兩日新近認識的朋友,那朋友帶給他一個消息,原來就在王氏“自盡”之前,楊家的下人曾經傳說,楊大老爺想要以七出中的“偷盜”為由休掉王氏。

所謂偷盜,便是王氏偷拿了鄔家給楊家的聘禮。

王家舅爺大吃一驚,忽然想起王氏去世之前,自家的兩個女兒就曾在楊家小住。

他把兩個女兒叫過來,一番恐嚇之后,兩個女兒終于說了實話,姑姑的確從聘禮里拿了東西,這事被楊大姑娘知道之后,她們怕惹上麻煩,便急著回家了。

王家舅爺終于明白了,一定是楊家休妻不成,就把王氏害死了。

什么偷盜?王氏是楊大姑娘的母親,母親從親家給的聘禮里面拿東西,這算哪門子偷盜?

王家舅爺要去報官,真是想睡覺就有遞枕頭的,那位新近認識的朋友,便向他引薦了有“京城第一訟”之稱的宋狀師。

一紙狀子告到京衙,楊大老爺和王家舅爺對質公堂。

顏雪懷軟磨硬泡,李綺娘終于點頭,愉好福生回來了,李綺娘便讓顏雪懷和周萬千、呂英兒換了男裝,由福生和珍珠陪著她們去京衙外面看熱鬧。

在李綺娘眼里,福生是個好孩子,有福生跟著,一準兒不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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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幾個人剛到府衙外面,竟然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咦,這不是皇,郝小少爺身邊的人嗎?”

呂英兒記得很清楚,這幾個人,她在李食記里見過很多次,皇長孫每次過來都會帶著他們。

顏雪懷嗯了一聲,她不僅看到了這幾個人,她還看到寶公公!

沒錯,就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寶公公!

此時,寶公公青衣小帽,如同大門人家里混得不好的老奴,擠在人群里。

寶公公既在,那么皇帝肯定也在。

果不其然,不遠處停著一駕馬車,馬車上沒有府第的標志,但是駕車的馬匹健壯jing神,馬車旁邊還有幾個或蹲或站姿態不一,但是神情卻冷峻戒備的矯健男子。

坐在馬車里的是皇帝。

珍珠伸出手指往上面指了指,顏雪懷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便看到坐在一棵大樹上的柴浩和周小白。

“他們逃課?”顏雪懷有一種自家表弟被帶壞了的感覺。

珍珠笑道:“若有諭旨那就不算是逃課。”

說得就好像周小白是個刻苦學習的好學生似的。

不過,眾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公堂上,那位宋狀師不僅口燦蓮花,而且準備充足,面對楊大老爺的死不承認,宋狀師不慌不忙,證人一個一個帶到堂上。

這些證人里,有王家兩位小姐的丫鬟,她們可以證實,當日王氏整理鄔家送來的聘禮,并將其中的幾件物件收攏到另一只箱籠里,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王氏做為當家主母,一向細心,對于剛剛送來的聘禮,自是要分門別類,jing心存放。

證人里還有王氏身邊曾經的丫鬟和婆子,王氏死后,她們便被發賣了,也不知道王家舅爺是從哪里把這兩個人找來的。

王家舅爺也很好奇,他是認識這兩個人的,可這兩人卻并非他找來的,嗯,宋狀師真有本事,居然能把這兩個人找過來。

這兩人原原本本把那晚之事說了一遍,圍觀百姓一片嘩然,不是說楊家進賊,王氏為了保住清白才自盡的嗎?

原來真如傳聞里那般,楊家是先把臟水潑到王氏頭上,給王氏扣上通奸的罪名,這還不止,王氏死得也蹊蹺。

丫鬟哭著說道:“我家太太最怕死了,她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她怎么會自盡呢。”

百姓們議論紛紛,蓋過了堂內的聲音。知府大人只能拍了驚堂木,外面才肅靜下來。

宋大狀的包袱尚未抖完,他還有證人!

第三撥證人帶上堂時,楊大老爺大吃一驚。

第三撥證人有三位,全部都是楊家的下人,且,他們現在仍然在楊家。

其中一個家仆,上堂便跪下磕頭,連呼饒命。

一問才知,那晚將王氏掛到梁上的人,其中一個便是他的婆娘。

那婦人聽聞王家舅爺來告狀,便嚇得投井自盡了。

和他婆娘一起殺起王氏的,還有一個婆子。

那婆子卻是楊家二姨娘的遠房親戚。

二姨娘原本是楊家的丫鬟,后來被楊大老爺看上了,生下庶子之后,被抬為姨娘。

楊大老爺氣得想要揍人了,二姨娘雖然早已失寵,可是看在她生了兒子的份上,他也從來沒有苛待過她,且,王氏為了對付正得寵的三姨娘,還屢屢拉攏二姨娘,為了這事,三姨娘沒少在被窩里向他哭訴。

矛頭直指二姨娘,衙役去楊家拿人,卻發現二姨娘已經自盡了。

此案就此了結,王氏為楊家姨娘指使下人所殺,楊大老爺有不查之責,他有功名,罰銀百兩。謊報烈婦,詐以不實,杖一百,徒三年。

至于楊家要不要賠給王家銀子,此時暫退回兩家族中商議,商議不成,再另行判決。

楊大老爺當場挨了一百杖,收入監中。

馬車之中,柴浩興致勃勃地把公堂上的事又講一遍。

皇帝已從寶公公口中得知了判決的結果,可是孫子想說,他也有耐心。

聽畢,他問道:“依你看,這個案子判得好還是不好?”

柴浩說道:“只論判,那自是好的,符合大魏律,但是若論審,此案其實還能再審。”

皇帝笑著問道:“詳細說說。”

柴浩想了想,說道:“那位婆子所說,二姨娘早已失寵,又惱恨太太涼薄,因此才設下這個圈套。據孫兒所知,楊家家境一般,二姨娘的兒子年紀尚幼,想來二姨娘手中也沒有太多銀錢,身邊能使喚的人手更是少而又少,試問僅憑她一人,又如何能做出這番動靜?且,她是自盡,誰知道她是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才不得不死的?”

皇帝摸著胡子,滿意地點點頭,問道:“那依你來看,知府為何沒有繼續審下去?”

“一來二姨娘已死,死無對證,二來嘛,楊家還有一位楊大姑娘,她曾是皇祖母身邊的人,又是得您賜婚的,且,此案之中王氏的烈女牌匾,也是您御賜的。”

說完,柴浩笑嘻嘻地看著皇帝,皇帝瞪他一眼,道:“每年送上來的烈女節婦不知有多少,朕總不能親自去核對吧。”

柴浩笑道:“說來說去,還是京衙的問題,是京衙審核不力,難怪知府大人想要盡快結案呢。”

京衙外面,案子審完了,百姓們依然意猶未盡,還在議論紛紛。

忽然,有人拍了拍福生的肩膀,福生扭頭一看,頓時笑了:“鄔二,你什么時候回京城的?”

鄔二噓了一聲,道:“我回來些日子了,還到國公府問了,門房說你出城去了。”

“我昨晚才回來的。”

鄔家二公子七歲時曾拜劉慶云為師,而劉慶云之后投在齊慰門下,鄔家先為了讓自家子弟多些歷練,便讓鄔二公子跟在劉慶云身邊,那時劉慶云跟在齊慰身邊時,便帶著鄔二公子,之后因為要去邊關,才將鄔二公子送回到鄔家。

因此,鄔二公子和福生從小便認識,兩人性情相投,后來福生去了軍營,鄔二公子也回了鄔家,可是書信往來,從未間斷,只要有機會,便要聚一聚。

福生問道:“出了這事,楊大姑娘怕是做不成你繼母了吧?”

“本來也做不成了,我此番回京就是辦這事的。”

后面的話,鄔二公子沒有說下去,人多口雜,還是找機會再告訴小伙伴吧。

若不是那楊家不顧臉面,既不退聘禮,又揚言要去告狀,他也不會把事情做絕。

今天這一出,連帶著王家舅爺那位新近認識的好朋友,甚至這位宋大狀,全都是鄔二公子的安排。

至于害死王氏的人,是不是真是二姨娘,或者二姨娘是否還有幫兇,鄔二公子并不關心。

次日,楊家族老做主,將鄔家的聘禮退了回去。

事情擺在那里,王氏之死早不提晚不提,非要這個時候翻出來,還能是怎么回事?說來說去,就是楊大老爺不肯退親引起來的。

唉,兩家人好聚好散,有什么不好啊。

若說怪誰,還是要怪楊大老爺,若不是他治家不嚴,王氏也就不會死。王氏不死,楊素云不用守孝,這會子早就嫁去了鄔家,不但不會有今日之事,楊氏一族也得到一份助力。

現在,什么也沒了。

皇帝的心情卻沒好多少,回到宮里,便把太子叫了過來:“一個家族的繁榮興旺,難道是靠著女眷們的貞烈牌坊來決定的?”

太子不語,自從您登基之后,烈女烈婦可真不少,您少批幾個不就行了?

皇帝瞪他一眼,低著頭難道朕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嗎?

“傳旨下去,以后各級地方衙門,得再上報這類折子,現有的折子,一律不批,退回去!”

各地衙門幾乎都有請批烈女節婦的折子,皇帝一聲令下,所有的折子都被退了回去,并且以后也不行了。

這道旨意傳出之后,幾乎所有人全都聯想到楊家的案子。

是了,是因為楊家搞出來的假貨,所以才讓整個大魏再也不能出貞潔烈女了。

有那好不容易才說服新寡的兒媳絕食自盡的人家,還沒來得及上報官府,就聽說了這個消息,偏又被親家打上門來,于是兩家人一起,找到楊家。

楊大老爺收監了,可楊家還在。

楊家族里的族老們又急又氣,王家舅爺帶著族里的人,守在楊家祠堂外面要銀子,現在又有死了兒媳的人家上門討說法,這都是什么事啊。

當務之急,是要先要打發王家的人,否則若是再次鬧上公堂,楊家在京城便徹底抬不起頭了。

王家舅爺請了王氏族里有功名的族公出面,與楊家談判,最終,楊家賠償王家三千兩銀子。

這三千兩并非都是王家舅爺的,他要分一千兩給族里,再拿出五百兩給這位族公。

楊家拿出三千兩給了王家,另外那家見了,眼睛紅了,三天兩頭到楊家鬧事,楊家現在只想息事寧人,索性拿了二百兩出來,那家人這才做罷。

楊氏一族前前后后出了三千二百兩,只是銀子也還罷了,更重要的是臉面,還有子孫們的前程。

子孫們沒少被人恥笑,就連女眷們回到娘家,也要被人問起這事。

族老們顧全大局,尚且能忍,可是老太太們忍不了。

那三千二百兩,是族里各家湊出來的。

楊家可沒有大富大貴的,這么多銀子,分攤到各家,那也不少。

再說,惹出禍事的也不是他們,憑什么最后是他們掏銀子。

“都怪素云那丫頭,仗著自己是宮里出來的,平時從不把咱們這些嬸子們放在眼里,這會子她家鬧出這等丑事,她卻在那里躲清閑,這可不行。”

“就是啊,若是她熱孝里成親,也就沒有退親的事,有鄔家那門親家,王家又豈敢去告狀?”

“都是因為她!”

“她還想當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做夢!”

二姨娘死了,楊素云還沒有來得及松口氣,楊家一群老太太大媳婦便找上門來,唾沫星子啐了她一頭一臉,又把王氏生的長子拽過來,如今楊大老爺蹲大獄,楊大少爺便是一家之主。

楊大少爺被老太太們又拉又扯,嚇得臉色發白,只能全憑長輩們做主。

當天晚上,楊素云只帶著簡單的行李,被送去了楊氏族里。

第二天一早,城門剛開,楊家的騾車便出城了,騾車里,五花大綁的楊素云被塞住嘴巴,大睜著雙眼,憤恨地望著簡陋的車篷。

楊家的祭田距離京城二百余里,那里有個小楊莊,住著楊家人口中的“逢年過節進京打秋風的窮親戚”。

楊素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更沒有想到,楊家人為了省下給庵堂的香火錢,竟然把她送到了小楊莊。

她想起了那個人,現在能幫她的,就只有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