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留步

第五五零章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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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身下賤,德行有污,不配郡主之名,皇帝早該奪了你的封號,若非看在福王的面子上,何必等到今日。”

珍珠的言語更加苛刻,珍珠牢記自家王妃的叮囑, 此刻的柴姝已經燒起來了,他要再加一桶油。

“胡說,胡說,我有今日,都是被那老匹夫害的,那老匹夫死了嗎?死了嗎?他怎么還沒死?”

柴姝姣好的五官因為憤怒而扭曲, 眼里遍布血絲, 像是一只窮途末路的野獸, 珍珠早有準備,也忍不住后退了兩步。

這個女人太嚇人,太可怕!

柴姝口中的老匹夫是福王吧。

其實福王父子已經被皇帝賜死了,只是大魏立朝至今,從未有皇子皇孫被判極刑的先例,皇帝登基不過三載,國朝不穩,自是不能將福王父子的死訊立刻公告天下。

拖上一年半載,再行發喪,史書之中,福王父子的死因只能是病死獄中。

珍珠微微一笑,道:“福王縱然害你,可也給你留下一條生路,只不過慶王爺看不上你這個給人做妾的奸生子, 不想護佑你罷了。”

珍珠的這番話其實是在試探,王妃只說柴姝手中定然有什么, 是能引起慶王重視的。

但這是什么,王妃不知道, 是不是福王留給柴姝的,王妃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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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橫下一條心,柴姝是死路一條,但是必須要在柴姝臨死之前,撬出她的秘密。

珍珠一口一個奸生子,一口一個妾,柴姝徹底暴怒。

她是奸生子,可是從小到大,除了她的親姨母福王妃以外,沒有人敢在她面前說出這三個字。

就像她嫁給孫夢醒時,孫夢醒正室尚在,她也的確是做妾了,可是從始至終,就連孫夢醒的正室也沒敢罵她是妾。

可是今天,眼前這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小子,卻字字句句都在罵她,用她此生最厭憎的語句來污辱她。

柴姝雙目血紅,她的腦袋里似有無數個小人在嘶吼:你是奸生子, 你是個小妾, 而且還是寒門小妾。

柴姝感覺她的頭就要爆裂了,那些小人正在抓她撓她, 眼前的少年也變了模樣,不,怎么會是柴婧,柴婧來了,柴婧還活著!

那老匹夫明明說柴婧發瘋跑掉了,一個瘋女人在韃剌那種虎狼之地,怕是連一個時辰也活不下去。

“你怎么還活著,你明明早就被那些韃剌人先奸后殺了,你怎么還活著?”

“柴婧,你這個瘋子,瘋子,齊慰不要你,你只配嫁給七十多歲的老頭子,哈哈哈!”

珍珠怔怔一刻,柴婧?金環公主?

珍珠是給顏雪懷辦事的人,雖然顏雪懷沒有明說,但是珍珠多多少少也猜到一些,周家那位從不露面的大太太,十有八九便是昔年的金環公主柴婧。

那位太太的jing神似乎也不太好,現在這位二娘子顯然也要瘋了。

不,柴姝其實早就瘋了,否則哪有正常人會偷了別人的兒子回來養大?

福王的兩個女兒都是瘋子,不知道是先天,還是后天。

聽說發瘋的人往往會有幻覺,柴姝定是出現了幻覺,把他這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看成了柴婧。

珍珠一不作二不休,你說我是柴婧,那我就當一回柴婧吧。

“柴姝,你這個賤人,你想讓我死,哪有這么容易,我不但活著,而且有子有女,兒子前程光明,女兒也嫁得很好,而你這個賤人,也只配給別人養兒子。”珍珠掐著嗓子拿腔作調,他從小長在王府里,見得最多的就是太監,小時候和瑪瑙沒少學太監說話,現在終于派上了用場,說得興起,珍珠還翹起手指比了個蘭花指。

“哎喲喲,你這個賤人生的小賤人,父王疼愛的人只有我,他讓你去給人做妾,卻給我尋了一門極好的親事,對了,你知道齊慰的夫人是誰嗎?就是我的小姑子,她比你年輕,比你漂亮,更比你高貴。”

柴姝瞪著面前的“柴婧”,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里帶著癲狂:“你胡說八道,那老匹夫只是把你當成聯姻的工具,而我才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把他的財寶全都留給了我,留給了我,而你,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你是個瘋子,你不配,你不配......”

說到后面,柴姝如同老僧念經,一遍遍重復著“你不配”三個字。

珍珠卻被她的這番話給驚住了,忘了正在扮女人,粗著嗓子吼道:“什么財寶,福王會把......”

話說一半,這才想起現在他是個女人,忙又尖著嗓子說道:“你只是奸生子而已,父王有那么多兒孫,隨便一個就比你高貴,父王會把他的財富交給你,哼,我才不信。”

柴姝的神智已經混亂,根本沒有留意到珍珠語氣的變化,她只是又聽到了“奸生子”,她勃然大怒,柴婧這個瘋子,竟然敢不相信,柴婧憑什么不信,她憑什么?

“那老匹夫留了后手,藏起了一個兒子,呵呵,那個賤種,被他當成寶貝一樣藏著,我找到了他,那老匹夫逃亡時還不忘派人去照看那個賤種,把他的財富全都留給那個賤種,哈哈哈!”

珍珠只覺背脊處涼嗖嗖的,他這是聽到了驚天秘密嗎?

福王的兒子個個不爭氣,世人只以為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柴薈身上,卻不知道他暗中還藏起來一個兒子。

這個兒子,才是他寄予最大希望的那一個。

“你吹牛,你這個沒用的賤人,你連我都對付不了,你還能找到父王的兒子?我才不信,有本事你讓他出來啊。”珍珠繼續學著女子的語氣。

“他出來?哈哈哈,我給他換了身份,把他閹了,那老匹夫養在外面的賤種,被閹了,閹了。”

柴姝吃吃地笑,如同一只偷吃了燈油的老鼠,配上她那因為癲狂而猙獰扭曲的五官,令人不寒而栗。

“你閹了父王養在外面的兒子,那他的人呢?”珍珠心里有了不好的念頭,大魏朝有閹人的地方,除了皇宮,便是親王府和公主府。

福王的兒子,無論藏身在這幾個地方中的哪一個,只要想一想都讓人毛骨悚然。

“他?死了,挨了一刀沒挺過來,死了,死了十幾年了,呵呵,我讓人把他的命根子喂了狗,呵呵呵。”柴姝搖頭晃腦,得意洋洋。

想來這是最令她自豪的事吧。

無根之人即使在九泉之下,也只能做孤魂野鬼,不能投胎轉世。

所以太監們被放出宮時,都要帶走自己的小兄弟,只是為了死時能一同下葬,來世可以做個完完整整的人。

柴姝不但恨極了自己的父親,她也恨極了父親的兒子,所以她不但閹了他,而且還要讓他不能帶著自己的小兄弟一起下葬。

珍珠忽然覺得有哪里不對,他略一思忖便明白了。

以福王的身份,即使是外室子,他也能養在府里。之所以會把這個兒子養在外面,就連飛魚衛的探子也沒有發現蛛絲馬跡,想來福王做得極其隱秘,這個兒子并非不能進府,而是福王要把他養在外面,給福王府留下一條根。

柴姝機緣巧合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她抓了這個孩子,并且閹了他,讓他死去。

問題便出在這里,即使福王把這個孩子養在外面,身邊也會有人照看,柴姝前腳抓走孩子,福王后腳就能知道,又豈會還有逃亡時派人去找這個孩子,把財寶留給這孩子的事情?

“你弄了一個假的?福王誤以為那孩子還活著,他舍下整個王府逃亡,他擔心此一去不能生還,便將全部財寶留給了那個孩子。所以你還是在吹牛,福王自始至終就沒有想到過你,他的財寶也沒有交給你,而是交給了那個孩子。”

這一次,珍珠又忘了捏著嗓子,而柴姝卻早已不在乎自己聽到的是男聲還是女聲了,這是柴婧的聲音,無論男女都是柴婧。

“不對!”柴姝尖叫,“老匹夫就是把財寶給了我,他沒有其他子女了,他只能留給我,只能留給我,只能留給我,只能......”

柴姝又開始一遍遍地碎碎念,珍珠卻已沒有了閑情逸致去聽了,他不是大夫,不能確定柴姝只是一時瘋了,還是以后都是瘋的,他擔心過了這一陣子,柴姝就會恢復正常。

他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里,問出那些財寶的下落。

當時福王只帶著懷安郡王連同貼身侍衛逃跑,沒帶福王妃,也沒帶他的其他兒子。

因此,福王必定是輕裝簡騎,那些財寶沒有帶在身上,而當時飛魚衛四處搜查他的蹤跡,他派出去聯絡那個孩子的人,也不可能帶著財寶。

那些財寶應是藏在什么地方,福王交給那個孩子的,其實是一張藏寶圖。

這個可以有!

珍珠很為自己的腦洞自豪,王妃就是天底下最有眼光的人,慧眼識珠,發現了他這顆聰明的珍珠。

“藏寶圖呢,你有本事就把藏寶圖交出來”,珍珠的語氣里滿滿的不屑,“沒有藏寶圖,你就只是個說謊的奸生子,只配做小妾的奸生子。”

又是奸生子,又是小妾!柴姝的腦袋里再次充斥著這兩個稱呼,似乎下一刻,她的頭就要被這些聲音震裂,飛出成千上萬的蒼蠅。

“不,不”,柴姝尖叫,她的頭要裂開了,她想抱住自已的頭,可她的手臂被捆綁著,動彈不得,她拼命扭動著身子,嘴里不住嚎叫,“我有藏寶圖,我不是奸生子,我不是小妾,我有藏寶圖,我有!”

“你說你有,傻子才會信,祥云庵已經燒了,藏寶圖早就燒毀了,再說,福王讓人送張藏寶圖,就不怕被人搶先挖走?你這個奸生子,沒有一句話是真的,果真是賤人生的賤人。”珍珠終于想起要捏嗓子了。

“不會,燒不毀,燒不毀,沒人能挖走,沒人,我藏好......”

一口鮮血從柴姝嘴里噴了出來,珍珠嚇了一跳,下一刻,柴姝整個人如同枯萎的野花,萎頓了下去。

珍珠快步上前,試探柴姝的鼻息,出氣多進氣少,珍珠咧咧嘴,這世上還真有人會被氣死,他這是把柴姝給活活氣死了嗎?

可是柴姝還沒有說出藏寶圖的下落,她不能死啊。

珍珠連忙叫了周掃塵進來:“姐,要不要買支人參給她吊氣啊?”

周掃塵見慣生死,經驗豐富,伸手摸了摸柴姝的心口,又試探了鼻息,罵道:“你這臭小子,對她做了什么?還要買人參,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到哪里買人參,等你把人參買回來,她的尸首早就臭得長蛆了。”

珍珠苦著一張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他真的真的沒有想到,柴姝會被他活活氣死。

好在柴姝說那藏寶圖不會被燒毀,若是在祥云庵被他一把火燒了,他這顆珍珠,怕是要被七爺磨成粉給王妃敷臉用了。

“姐,你說柴姝會把一張紙藏在什么地方,而且還不會被燒毀?”珍珠覺得,他在周掃塵面前,就是一顆純潔無瑕的珍珠,他的過往與周掃塵相比,比白紙還要白,所以遇上事,他要向周掃塵虛心請教。

“她自己說的?”周掃塵懶得問他那張紙是干什么用的,她來這里只是打架和殺人,別的她不管。

“那你翻翻她身上,她是皇室女,又是這個歲數了,除非腦子抽抽了,否則沒人會去搜她的身,你說的那東西十有八九就藏在她身上。”

周掃塵這么一說,珍珠也懷疑東西在柴姝身上,一來是柴姝說了那東西不會燒毀,所以就一定沒有藏在祥云庵里;二來柴姝剛剛蘇醒時,腦子也是清醒的,那時她發現自己被綁到了陌生的地方,并沒有表現出驚懼來,這不但說明柴姝膽子大,而且還能說明,柴姝很放心,她知道那東西還在。

珍珠搓著手,堆起一臉假笑:“勞煩姐姐替我給這位搜個身,姐也知道,這位雖然被奪了封號,可她那身份......再說,我守身如玉,長這么大也沒干過這種事。”

周掃塵看他一眼,冷哼:“出息!”

珍珠嘿嘿訕笑:“在姐面前,我就是個沒出息的弟弟。”

周掃塵懶得理他,再次試了試柴姝的鼻息,比起方才又弱了幾分。

她在柴姝身上細細翻找,并沒有發現紙張,珍珠忙道:“牛皮,布,絲綢,這些都有可能。”

因是晚上被帶出來的,柴姝身上只著中衣,頭上也沒有釵環,更沒有荷包等物,所以能藏東西的地方很少。

周掃塵連柴姝腕上的鐲子也看了,鐲子是玉鐲,玉鐲不可能是空心的,肯定藏不了東西。

一番查找下來,什么也沒有找到。

珍珠快要哭出來了,完了完了完了,他把柴姝氣死了,卻沒能讓柴姝說出那藏寶圖的下落。

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