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臨江山,車子盤旋山道而上,越接近山頂就越清幽。
薛念被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包圍,她確定前世今生都不曾來過,可是這里的一草一木,都讓她感到無比親切。
“大小姐,少爺在前面。”
高司機的聲音打斷薛念思緒,她挪開視線朝前方看去,哥哥在不遠處的石階下方站著,正朝她這里看過來。
“你去停車吧,我跟哥哥一起過去。”薛念下車后邁開腳步小跑過去,跟薛愈還沒說上幾句話,身后又傳來一陣汽車行駛的聲音。
她回頭一看,熟悉的黑色轎車徐徐駛來,停靠在她剛剛停車的位置。車門打開,許時赫從里面走出來,一身黑衣在青山中顯得尤為莊重肅穆。
“來了?”薛愈難得主動打招呼,但還是簡短到不愿多說一個字。
“嗯。”許時赫的回答更簡潔,整個視線都沒往他身上飄,從一開始就黏著薛念沒有動搖。
“我們先上山吧。”薛念顧不得顧及黏糊糊的小心思,她此刻只想快點見到厲大師,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三人腳步匆匆,順著臺階往山頂走,沿途給鐘離乾打著電話,一次不接聽,又接著打第二次、第三次。
“說好我到了就給他打電話,怎么會不接,會不會出了什么事?”薛念愈加焦躁,眉心不自覺地蹙成深痕。
“我好像聽到什么聲音。”薛愈忽然站定,回頭看向山下,眼神變得凝重。“是警車。”
他話音剛落,薛念跟許時赫都看到了,一輛輛閃爍著警報燈的車子,嗚嗚啦啦從山下直奔山頂,走的是另一條大道。
薛念心中不安感更濃了,恰好這時候,手中手機震動起來,垂眸一看,是鐘離乾打來的電話。
“喂,小乾哥,你在哪兒?我和哥哥還有許時赫都在......”
往上走,快一點,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薛念聽到他聲音嘶啞帶著哭腔,心中一緊,趕緊示意兩人跟她一起加快速度上行。好在臺階盡頭距離不遠,一上去,她就看到了位于左側竹林中的小屋,以及站在屋外的鐘離兄弟。
三人急匆匆走過去,警車的聲音時遠時近,聽得人心無法安寧。
“到底出了什么事?厲大師呢?”薛念一走近,看到鐘離乾和鐘離坤都是一副哭過的模樣,一顆心不住往下沉。
“在里面,去見一面吧。”鐘離乾勉強還能說話,而一旁的鐘離坤,已經捂著臉泣不成聲。
薛念急匆匆朝竹林中走,還沒走幾步,就聞道小屋里傳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她趕緊小跑過去,猛地推開門闖進屋內,朝左邊的臥室一看。
“厲大師!”薛念忍不住驚呼出聲,躺在床上形銷骨立的老人,幾乎躺在血泊中,散發出一股即將死亡的氣息。
她跑過去半跪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厲大師的脈搏,眼眶倏地紅了。
“厲大師,怎么會這樣......”
身后,許時赫和薛愈的腳步聲漸近,看到這一幕,顯然也震驚無比,腳步停在了臥室門外。
“早該這樣了。”
厲大師的聲音盡管虛弱,但帶著一種奇異的喜悅和興奮,他的雙眼甚至迸發出光彩,整個人都紅光滿面,跟這具即將死亡的身體形成鮮明對比。
“我找到柔風,殺了他。小念子,你的輪回,你和許時赫的輪回,還有這個世界的輪回,都解脫了。”
薛念心中巨震,厲大師.....殺了柔風。
這難道就是他告訴許時赫的解決辦法?
“他想用那顆佛珠,再次扭轉時空,他不想薛許兩家......咳咳咳......從一開始,他就不想薛許存在。”
厲大師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自言自語般呢喃著,安靜的房間里,只能聽見他斷斷續續的聲音。
“第一次,他和許弘玟、蘇荔聯手,毀了你們,可是......可是第一次小念子死了,時赫還在,小愈還在,薛許不亡......”
薛念不斷壓制著恐慌和擔憂,仔細聽他講述,聽到這里不由得想到,第一次她死后,是柔風幫助許時赫扭轉了時空。
“他想重來一次,他知道......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還會在一起,最終......一起走向他布下的死亡陷阱。”
薛念手指緊緊縮在一起,捏得手心冷汗直冒。原來一開始,她和許時赫都在柔風的算計中。
厲大師的聲音變小了很多,窗外的警報聲卻越來越大,薛念要動用貓的聽力,才能聽清他在說些什么。
“第二次果然如他所愿,你們都......死在一場車禍......萬幸小念子沒‘死’,我用佛珠把六六送過去,渡你歸來......”
薛念腦海中閃過一幅幅畫面,一輛高速運行的貨車,直直沖向一只白色的小貓,那貓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很傲嬌地看著她。
她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股勇氣,竟不受理智的控制,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要把小貓救下來。
她朝著馬路沖了過去,身體被撞飛,她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貓君,自稱貓君的小白貓,是六六?”
“呵呵呵呵......”厲大師笑得滿眼是淚,點點頭,神情懷念。
“我為了算出你在哪一個世界,用了很多很多年,那一世你收養的貓,一直跟我在山上修行。它.....它一習得本事......咳咳咳......就開始自稱貓君。”
薛念的眼淚奪眶而出,心中酸澀與感激交融,唇瓣翕動,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小念子,別哭。”
“這不是為了你一個人。”
“也不是為了時赫。”
厲大師每句話的間隔變長,似乎每一句都要用盡力氣。
“他創立的......濟貧會......還需要你們去......”
竹屋的門被推開,幾名警察神情嚴肅,帶著幾分謹慎走進來。
“許沐,你涉嫌謀殺你的師弟薛耀泓,我們將依法......”領隊警察突然頓住,皺了皺眉,回頭看向同事道,“好像,去世了。”
薛念眼前一片模糊,熱淚早就流淌在臉頰風干了又再濕透,她始終看著安詳離開的厲大師,無法錯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