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高秋嚇得背脊上都是冷汗,他明白了秦浪的意思,秦浪是在給小皇帝洗腦呢,還好這里只有他們三人在。
秦浪施展渾身解數,畫出的漫畫引得小皇帝心花怒放,御書房內響徹著小皇帝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
秦浪自然不忘毀滅證據,讓安高秋將他畫好的慶郡王的畫像付之一炬。
秦浪在御書房逗留了一個時辰,小皇帝徹底被他給逗開心了,直到太后蕭自容讓人過來提醒,這堂課才算正式結束。
蕭自容并未親來,所以秦浪今天在皇宮呆得時間雖然夠長,卻無緣和她相見。
安高秋送他離去之時,看到四下無人,壓低聲音道:“以后千萬不可再這樣做,萬一被太后知道,會招惹殺身之禍。”
“太后打算如何處置慶郡王?”
安高秋又向周圍看了看,嘆了口氣道:“既然已經撇清了關系,又何必自尋煩惱。”
秦浪知道安高秋只是一個太監,為自己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恭敬道:“多謝安公公一直以來的眷顧,您的恩德,以后秦浪必涌泉相報。”
安高秋道:“最多咱們是兩不相欠,你跟咱家也不用如此客氣了。”他對秦浪的確是欣賞,可秦浪膽大包天的所為,也讓他感到心驚肉跳了。
事情的發展并不順利,龐文峰很快就幫助秦浪查到了那些人的家人,全都不在雍都,王府管家的家人兩天前已經返鄉,這就證明發生在王府的事情早有蓄謀,不過他將王府管家那些所謂證人的關押地點查了個清清楚楚。
臘月初八申時三刻,袁門坤前來給秦浪送用來賠償花瓶的一百兩金子,這次不但是他來了,連何山銘也過來了。
因為那些到處散發的傳單,何山銘這兩日在雍都的名氣也大了許多,老百姓聽說了這所謂的小道消息就當成了真相一樣傳,現在已經有很多人都認為慶郡王是被冤枉的,梁王是何山銘給淹死的,其實這件事本身就值得推敲,如果說梁王不慎淹死在慶郡王府倒還罷了,誰也不會相信慶郡王在女兒成親當日居然下手殺人,而且殺得這個人是御弟,只要不是傻子都不會這么干。
金鱗衛畢竟是皇家衛隊,在雍都各支軍事力量中也是高人一等的存在,栽這么大跟頭的事情過去從未有過。
袁門坤不但認賠了一百兩金子,還把當日參與搜查行動的金鱗衛所有的武器都留在秦浪家里抵押,何山銘得知此事之后哀嘆這廝愚蠢的同時,也意識到秦浪這么干應當是沖著自己來的。
這次登門拜訪,秦浪剛好不在,人也沒有走出太遠,就是去天策府。
古諧非和王厚廷兩人最近都在,秦浪預料到這兩天會有人來訪,所以特地交代家里最好有人守著。
古諧非從門縫里看出是他們,連門都沒開。
一群金鱗衛本想發作,何山銘制止了他們,派出一人前往天策府將秦浪找回來。
今天是計宏才專程找秦浪過來的,秦浪新近發生的事情他全都清清楚楚,可這幾天計宏才始終沒有聯系秦浪,主要是形勢未明,他也不知道這場風波會不會將秦浪卷進去,直到昨個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聽說秦浪被宣入宮,負責教授小皇帝繪畫,而且深得皇上的喜愛,他才確定到這場針對慶郡王的風波暫時不會波及到秦浪。
主動找秦浪過來,也是為了轉達一些東西,太后蕭自容賜給了秦浪一塊蟠龍令牌,特地讓他轉交,秦浪憑著這塊令牌,隨時可以入宮,小皇帝對學畫非常癡迷,太后的意思是讓秦浪每個月逢七入宮,也就是說,初七、十七、二十七。
計宏才轉達完太后的意思,將蟠龍令牌交給了秦浪,其實這東西只是為了出入宮門方便,進入皇宮也不可能到處亂走,還是需要專人引領。但是令牌無疑是一種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計宏才熬了這么多年也才混上了一塊令牌。
計宏才剛給秦浪道完喜,這邊就有金鱗衛的人過來通知秦浪,何山銘和袁門坤兩大副統領都去他家門口等著了。
秦浪讓那名金鱗衛先回去,拉上計宏才一起幫忙去做個見證。
計宏才本不想牽扯進去,可秦浪連拉帶拽地將他請了過去。
兩人來到吉祥巷,何山銘和袁門坤帶著六名金鱗衛已經在外面等了一段時間了,和上次不同,他們都穿著便服,看來今天是私訪不是公事。
看到計宏才親來,何山銘他們慌忙過來見禮,雖然計宏才沒什么實權,但是官階擺在那里,禮數上還是要周到的。
秦浪笑道:“何大哥也來了,秦浪失禮了,老古,開門!”
古諧非這才把房門打開,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沖著袁門坤道:“欠我們的金子帶來了嗎?”
袁門坤鬧了一個大紅臉,其實他心里明明白白的,自己是被秦浪給坑了,但是不怪人家,怪自己蠢,怎么就那么容易中了人家的圈套。
計宏才還沒搞清具體什么情況,秦浪故意道:“剛才去找計大人就是為了稟報這件事,可還沒來得及說,他們就到了。”
金鱗衛來這里搜查計宏才知道,可他并不知道花瓶的事情。
袁門坤生恐秦浪把這件事說出來,搶先道:“也沒什么大事,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了,咱們就不必再提了。”
秦浪看到他誠惶誠恐的樣子,心中暗暗想笑,兩名金鱗衛將準備好的金子送了上來,秦浪讓古諧非將那張欠條拿出來遞給袁門坤,袁門坤總算松了一口氣。
解決了袁門坤的事情,何山銘讓袁門坤帶著金鱗衛將他們的武器帶走。
計宏才一旁看著,心中暗笑,金鱗衛在雍都霸道慣了,這個跟頭栽得可不輕,身為天策府的司馬,計宏才對他們前來搜查的行為也頗有微詞,雖然知道這些人是沖著秦浪來的,可畢竟搜查得是天策府的地盤,過來搜查居然連招呼都不給自己這個最高長官打一個,實在是目中無人了。
計宏才心里不爽但是也不好表現出來,何山銘的背景擺在那里,何當重乃是當朝太尉,不是他計宏才能得罪起的。
秦浪道:“何大哥還是頭一次過來吧,要不要我帶你參觀一下?”
何山銘聽出他話中的嘲諷,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此前搜查一事,是上頭的命令,我們只是奉命從事,還望計大人、秦老弟不要見怪。”
計宏才笑瞇瞇道:“秉公執法原是應該的,換成我也是一樣。”話里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你犯在我手里,我也不會給你留任何情面。
秦浪道:“沒想到這件事驚動了何大哥。”
何山銘笑道:“袁門坤不但是我的同僚還是我的好友,聽說他和秦老弟發生了一些誤會,我自然要來幫忙解釋一下。”
秦浪道:“也沒什么大事。”
何山銘抬頭看了看天空,此時已經接近酉時,提出請他們去吃飯,作為賠罪。
計宏才卻之不恭,秦浪覺得何山銘不只是請吃飯這么簡單,梁王在慶郡王府被殺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何山銘,所以秦浪才利用傳單發動輿論攻勢,此前陰袁門坤那次也是為了打草驚蛇,這正的用意是要給何山銘壓力。
何山銘今日主動登門,就證明他也沉不住氣了。
何山銘邀請古諧非和王厚廷同去,兩人都推說有事,都清楚何山銘這個人不簡單,表面看上去粗獷豪放,實際上卻是一個智慧超群心機深沉的人物。這次散發傳單就是他們兩人所為,他們也清楚何山銘的目的,萬一說走了嘴,被何山銘看出破綻那就麻煩了。
何山銘邀請他們去春雪樓吃飯,原來的春雪樓于上次刺殺何山銘的行動中被毀,這么短的時間當然不可能重建完成,就在原址附近重新盤了一家酒樓,簡單裝修一下就開業了。
來到春雪樓前,何山銘特地駐足向秦浪道:“上次多虧了秦老弟救了我。”
秦浪道:“我是杞人憂天,以何大哥的修為那種殺手對你可構不成威脅。”
計宏才這才知道當初春雪樓被毀還有這么一出典故,笑道:“如此說來你們兩個還是患難之交呢。”
三人準備進去的時候,一行人騎著馬來到春雪樓前。
秦浪舉目望去,不是冤家不聚頭,為首一人卻是大雍六皇子張延宗,他身邊是他的師父大冶國國師趙獅駝,陪同他們的還有四名大冶國武士。
春雪樓乃雍都最負盛名的酒樓,在這里遇上熟人并不稀奇,可今天的事情有些太過巧合了,秦浪心中暗忖,何山銘邀請他們前來,眼前的一切該不是他故意布置的?希望只是巧合,秦浪不想多事,低頭向春雪樓走去。
卻想不到張延宗朗聲道:“那不是郡馬爺嗎?”
秦浪只好停下腳步,抱拳行禮道:“六皇子也來吃飯?”
張延宗翻身下馬,向秦浪還禮,目光落在何山銘臉上:“何統領也在?”
何山銘笑道:“剛巧約了計大人他們吃飯。”
趙獅駝道:“這位就是天策府的計大人嗎?”
計宏才躬腰駝背,人長得不咋樣,也沒什么氣質,三人之中他官位最高,可卻是看上去最不起眼的一個。笑瞇瞇道:“趙國師好,咱們十年前見過面的。”
計宏才五年前曾經出使大冶國,當時和趙獅駝有過短暫交流,不過十年已經改變了許多,想不到趙獅駝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張延宗道:“相遇就是有緣,今天我來做東。”
何山銘道:“不可,今天必須由我做東,讓我來盡地主之誼。”
秦浪心中暗忖,你們兩個說著說著就拼桌了,問過我沒有?
何山銘和趙獅駝兩人已經開始敘舊,表面上相談甚歡,何山銘和張延宗看起來也頗為投緣,現場秦浪反倒是相對孤單的一個。
何山銘要了三樓的雅間,此時袁門坤、曹晟、李玉亭都到了,卻是何山銘讓袁門坤請他們過來陪酒,這就更證明今天是一場jing心準備的酒局。
何山銘請張延宗坐了上座,遠來是客,更何況張延宗本來就是大冶國六皇子,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也當得起,計宏才坐在了張延宗左手,趙獅駝坐右手,如果秦浪是郡馬身份接下來理應輪到他入座,可朝廷已經下旨,公布他和龍熙熙的婚約廢止,雖然他和龍熙熙拜了天地,可郡馬身份仍然不被認同,于是依次是何山銘、曹晟、李玉亭、袁門坤,秦浪被安排在末席。
計宏才何等的老道,一看就知道何山銘今日之排序明顯有冷落秦浪之嫌,這些人中,計宏才和趙獅駝的輩分相當,其他人不是王子王孫就是高官之子,計宏才也不方便說話,干脆裝作什么都沒看見。
酒過三巡,李玉亭道:“秦老弟,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你也被軟禁在慶郡王府了。”
秦浪笑了笑道:“多謝李兄牽掛。”心中對李玉亭其人開始重新評價,其實他和這幾位王孫貴胄交情不深,當時也是曹晟主動和他攀交,誰都不是傻子,明知道自己目前遇到了麻煩,還故意往傷口上撒鹽,秦浪推測李玉亭十有八九是給何山銘當先鋒了。
宴無好宴,今天的這場宴會全都是針對自己來的。
張延宗嘆了口氣道:“我聽說慶郡王遇到了麻煩,慶郡王府被封,熙熙郡主也被軟禁,秦郡馬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心情好像并未受到影響呢。”
李玉亭道:“殿下有所不知,秦浪現在并非是郡馬,他和熙熙郡主之間的婚約已經廢止,所以秦浪和慶郡王并無任何的關系。”他表面上是向著秦浪說話,幫助秦浪撇開和慶郡王的關系,可實際上卻是將話題展開。
張延宗道:“秦浪,我原本還敬你是一條好漢,可你的所為實在是讓人不齒,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這樣做對得起熙熙郡主嗎?”
何山銘道:“六皇子息怒,此事其實怨不得秦老弟,全都因王爺而起。”
秦浪道:“六皇子的這番話深得我心,可明知道大難臨頭難道要抱著一起死?皇上圣明,知道我和王府之事沒有任何關系,這才沒有對我進行追責,當然,這還要多多感謝何大哥,如果不是何大哥幫我洗清了嫌疑,我只怕也要成為階下之囚。”
何山銘聽出秦浪話里有話,他微笑道:“不用謝我,我可沒幫你說過話。”
李玉亭道:“只是可惜了熙熙公主,本來就要和秦老弟喜結良緣,卻想不到遇到了這種事情,秦老弟,你想開點。”
秦浪真是煩透了這個李玉亭,扇陰風點鬼火,真當他很聰明嗎?如果不是因為他老子,誰把他當成人看?秦浪故意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不得不想開點,圣命不可為,只希望郡主吉人自有天相。”
張延宗道:“好一個吉人自有天相,你打算不聞不問了嗎?明哲保身,抽身事外,熙熙郡主怎么選了你這樣一個懦夫?”
計宏才本不想過問,可聽到這里,已經意識到今天是針對秦浪的鴻門宴,身為秦浪的上司,自己若是不開口說句話,也過意不去,他咳嗽了一聲道:“六皇子言重了,現在案情未明,一切都在調查之中,皇上也沒有將慶郡王定罪,秦浪這幾天也為了郡主的事情多方奔走,是吧何統領?”
何山銘嘆了口氣道:“此案目前由刑部負責,陳大人親自審理,聽說證據確鑿,只怕慶郡王這次有些麻煩了。”
秦浪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去方便一下。”
張延宗冷笑道:“該不是要逃吧?”
秦浪微笑道:“你這位遠來的客人都沒走,我怎么舍得走?我去去就回。”經過李玉亭身邊之時,不小心絆了一下,險些摔到,幸虧李玉亭一把將他扶住。
秦浪拍了拍李玉亭的肩膀說了聲謝謝。
曹晟今天從來到這里都沒怎么說話,看到秦浪起身,他也隨同秦浪一起,出門之后,曹晟道:“秦老弟,我真不知道張延宗也來了。”
秦浪笑道:“巧合罷了。”
曹晟道:“李玉亭平時愛說了一些,不是壞人。”
秦浪哈哈笑道:“曹兄以為我會和他一般見識嗎?”兩人來到后院,此時天色已黑。
秦浪去了茅廁,曹晟沒跟進去,其實他對秦浪是充滿同情的,他也知道秦浪絕非明哲保身之人,那天在慶郡王府他親眼看到秦浪和龍熙熙拜天地的情景,龍熙熙一刀都沒有將他劈走,這樣的人又怎能棄龍熙熙于不顧。
秦浪進入茅廁確信無人,方才施展拘魂遣靈,請出了桑三更。半月門方面雖然答應幫他繼續追查證人的家屬,可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秦浪決定鋌而走險。
現在所謂的證人和證據全都在刑部,唯有請桑三更的戰靈相助,此時才能不留痕跡。
桑三更魂體現身之后,發現居然是茅廁,這秦浪還真是會選地方,秦浪已經將王府管家關押的地點告訴了桑三更,所以兩人無需交談,秦浪將一物塞給了桑三更,讓他辦完事情順便將這東西丟在現場。
秦浪和曹睿一起回去。
張延宗冷笑道:“我還當秦公子不會回來了。”
秦浪道:“六皇子很喜歡想當然,我想做什么你猜不到的。”
張延宗道:“那我倒要猜一猜了,本以為當上郡馬魚躍龍門,卻想不到天有不測風云,慶郡王遇到了這么大的麻煩,過去不擇手段想要迎娶的熙熙郡主如今成為了你的累贅,所以拼命想撇開關系保住自己。”
秦浪笑瞇瞇望著張延宗:“聽說心里陰暗之人會把別人也想得陰暗,今天我算見識到了。”
張延宗道:“你說誰心理陰暗?”
何山銘道:“兩位不要激動,我請大家把酒言歡,咱們還是不要提這些不開心的事情。”
張延宗咄咄逼人道:“身為一個男人居然連自己的未婚妻都保護不了,簡直是恥辱!”
計宏才感覺自己必須要出面干涉一下了,可沒等他說話,秦浪卻道:“我和熙熙夫妻之間的事情哪里輪得到你一個外人指指點點,我真是服了你,只不過是一個手下敗將,誰給了你那么大的勇氣?”
一言既出,舉座皆驚,誰也沒想到一直笑瞇瞇的秦浪會突然翻臉,可秦浪說得也沒毛病,張延宗在八部書院眾目睽睽之下輸給了秦浪這是不爭的事實。
張延宗居然沒有發火,冷冷望著秦浪道:“你上次能取勝也不過是走運罷了,換成在大冶國,輸得絕不是我。”
秦浪哈哈笑道:“這話我記住了。”
李玉亭道:“息怒息怒,千萬不要傷了和氣。”
秦浪望著他道:“和氣在什么地方?勞煩你告訴我?”
李玉亭被他問住:“呃……”
秦浪道:“李兄也是家學淵源之人,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自己心底難道沒有一丁點分寸?我和熙熙拜天地之時你們幾個可都在場,難道你沒看見?”
李玉亭道:“我還以為你只是逢場作戲……”他意識到自己的用心被秦浪識破,開始感到不安了。
秦浪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現在的人為何總喜歡信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梁王只是不幸在慶郡王府遇害,并不代表王爺就是兇手,刑部都未定案,你們就將王爺當成階下囚看待了嗎?”
目光灼灼轉向何山銘:“我在外面剛好撿到了一張東西,上面寫著王府案發當日的內情,各位有沒有聽見過呢?”他將一張傳單拍在桌面上。
何山銘目光轉冷,他想不到秦浪居然敢將目標直接指向自己。
現場的氣氛變得凝重了起來,趙獅駝輕輕牽了牽張延宗的衣袖,他們畢竟是外人,年輕人意氣之爭可以,但是不可以被別人利用,更不能介入他國的內部紛爭,趙獅駝看得很清楚,今晚他們也是被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