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容說完這句話,仍不見人從墻角出來。
她笑了笑,起身披上外衫走過去。
墻角陰影之中,少年膚冷如玉,眸寒如夜,沒有遮擋的臉精致無瑕。
“原來你沒有毀容。”葉傾容笑道。
李穆沒有回答,只冷冷地看著她。
“我要找馮通。”葉傾容斂起笑容道。
秦氏覆滅,是通敵賣國之罪。
太興二年春,西突厥大舉進犯,一個月內,連下隴右七州。
時任祁連城主的馮通在祁連城破后逃回京城,帶回一封西突厥首領寫與太子太傅秦聿的書信。
信中提及,秦聿曾為突厥人提供隴右軍防地圖,趁新帝登基,根基不穩,支應突厥人攻入關內,廢黜新帝,好扶持年幼的太子李穆繼位,獨攬大權。
因為這封信,秦氏滿門入獄,秦宅也被抄了,又抄出數封與突厥首領的來往信件,坐實了秦氏通敵賣國之罪。
當時,突厥大軍已經攻破涼州,為振士氣民心,秦氏滿門判斬立決。
當年的案子,有兩項證據,也是如今的兩個突破口。
一是馮通帶回的信,二是秦家搜出來的信。
馮通,是第一個關鍵人物。
只是當年馮通回京,雖然號稱是回來報信,實則有棄城而逃之罪,事后也遭到了貶謫。
但是時隔十多年,早已不知馮通貶去何處。
她這次進京,首要任務就是暗中尋找秦氏故舊,看有沒有人留意過馮通的去向。
可惜秦家故舊凋零,即便有留在京城的,也多沒有心力去做這些。
除了太子李穆。
葉傾容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她白天剛同林虛己自報家門,夜里,這少年就找上門了。
看來,都是太子李穆的人!
如果有太子相助——
“馮通在晉王府。”
葉傾容一愣。
答案來得是不是有點快?
“馮通現已更名馮樸,五年前入晉王府,任王府副典軍。”李穆淡淡道。
王府副典軍,掌守衛陪從。
葉傾容有些猶疑:“你……是太子的人?”
太子在燕國公府有人并不是很讓她意外,但……為什么這么主動遞消息給她?
李穆沒有回答,繼續說道:“當年送走你弟弟的那名老仆,現安置在京城西郊農戶,過幾天回帶進城來,安排你們見面。”
葉傾容有點反應不過來:“這……都是太子殿下讓你告訴我的?”
馮通是第一個關鍵人物,第二個就是那名老仆。
李穆瞥她一眼,冷冷道:“秦氏舊案的線索就這些,燕國公府沒有你想要的東西,日后不要再讓我看見你糾纏唐二小姐!”
葉傾容作為插班生進了甲班之后,唐小白意外地發現,見到她的機會反而少了。
之前在朱雀門大街,隔老遠還要強行搭訕,現在竟然面對面碰上,也只是正常打個招呼,一點也沒有套近乎。
就比如現在,葉傾容和甲班一群尖子生一起走出,就只在人群中對她很有禮貌地微笑點頭,連開口都省了,讓唐小白頗有一種被渣了的感覺。
不過葉傾容的目光還是有在她這邊停留了一會兒。
是她這邊,不是她身上。
具體來說,是在她這邊的小祖宗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目光還有些深沉。
哎……
果然她就是個工具人。
甲班五人都同她點頭招呼之后,便跟著林虛己繼續往書院后方走,看樣子是去上天文課。
這時,一名書院仆人疾跑追喊:“林先生,晉王殿下來了!”
唐小白轉身回教室的動作一滯。
晉王來干什么?不是又要找她打探消息吧?
“聽聞林先生今日測日晷,本王也想來觀摩觀摩。”李樞還沒對林虛己說完話,目光便轉到了葉傾容臉上,面色還是冷冷淡淡,眼里卻充滿了勢在必得。
原來不是找她。
唐小白摸了摸略有點疼的臉,唇角卻勾起一抹壞笑……
“……說什么來觀摩林先生測日晷,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他是沖著葉傾容來的!”唐小白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拉著姐姐渲染李樞追求葉傾容二三事。
雖然這兩年來,經過她孜孜不倦地離間,唐嬌嬌并沒有像書里那樣對李樞產生癡戀,但也隱隱看得出有一點好感。
具體表現在每次她說李樞壞話時,唐嬌嬌都會有點不以為然。
再加上李樞勉強也算文武雙全,一表人才,還長期霸占京城十公子之首,稍微有那么點符合大小姐“要嫁天下最好的男兒”這種樸素愿望,所以唐小白還在繼續努力給李樞敗好感。
然而大小姐聽完她這一番添油加醋,卻冷哼一聲,面露不屑:“小門小戶出來的,也就那點狐媚功夫!”
唐小白一愣。
不是啊,方向偏了!
唐小白正要將她的注意力拉回李樞身上,忽然,頭頂傳來一聲嗤笑。
“葉小姐才貌雙全,品性高潔,難免有人追隨愛慕,現在是晉王追著葉小姐,只怕葉小姐還不勝煩擾呢!”
唐小白正要抬頭去看,就見大小姐臉色一沉,把手邊一只碧玉小碗往頭頂樹梢砸了過去。
那是碧玉啊!
唐小白心疼得閉了眼。
不過沒有聽到預料中的玉碎聲,倒似有一陣風刮來身旁,接著響起男人的笑聲:“大小姐真是出手闊綽,這么上好的碧玉碗,就這么賞了屬下!”
唐小白睜開眼,正好看到李行遠動作極其自然地把碧玉碗往袖子里揣。
唐嬌嬌冷冷一笑,道:“葉小姐品性高潔,你倒是對葉小姐挺了解的?”
李行遠笑道:“至少不會背后道人短長——”
話沒說完,唐嬌嬌又砸了一個碧玉碟過去,又被李行遠抄進袖子里。
這種一邊幫外人說話,一邊薅大小姐羊毛的行為,唐小白都看不下去了,惱道:“袁師父,你就天天閑著沒事做嗎?你要是閑得慌,我替你去跟大公子說說,省得你被逼無奈非得來同我阿姐拌嘴!”
李行遠語塞。
也不怪唐小姑娘總覺得他游手好閑,想他堂堂常山郡王世子,老被安排夜里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倒顯得白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逗大小姐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