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白問完就自己給自己點了個頭,正色道:“沒關系,我理解的,他們連選宰相都這么玩,這時候太子提選妃,說不定順便就給一起問卜了,不如先等一等,把青州學派搞下去再說。”
當今皇帝最大的倚仗,是已經形成體系的青州學派思想和占據朝廷近半官職的青州學派學子。
太子想要掌握主動權,得先讓青州學派退出政治舞臺。
治大國如烹小鮮,除非焚書坑儒,否則要翦除一個學派,必須一步一步慢慢來。
這就很需要耐心。
唐小白有點欣慰:“太子素來不是太有耐心的人,這次能忍得下,可見長進了——”
“阿皎!”唐世恭忍不住打斷她,想說什么,卻先笑了。
笑了兩聲,才道:“太子素來不是個有耐心的人——”
唐小白:???
唐世恭又笑了兩聲:“他提了。”
“提了什么?”
“今日朝會,太子奏請納唐氏次女為妃!”
“他們選他們的宰相,與我何干?”少年玄衣玉冠,眼瞼微垂,執銀箸的手指骨修長,膚色冷白。
在他的面前,一只jing巧的鎏金銅爐正溫著甜香的飲子,黑漆的矮幾上,四碟顏色各異的花糕擺得整齊。
jing致的銀箸夾著淡粉的花糕送至眼前,少年的眸隨之抬起,瞳色如墨,掠過一絲明晰的笑意。
在他的身后,云銜斗拱,霞染珠簾,畫棟雕闌框出一幅丹青,容色深艷的少年便在這幅畫中。
唐小白看得眼癡,不自覺接受了投喂。
李穆見她含下花糕,不禁彎了彎唇,繼續說道:“如果對方每生一個變故,我們就要跟著更改計劃,未免太過被動。”
那倒也是……
唐小白點點頭。
不被帶節奏是件好事。
“況且,宰相人選眾多,才有問卜而擇,太子妃人選只有一個,何須問卜?”
“可是太子納妃,本來就要問卜啊?”
太子納正妃,要和民間娶妻一樣,走六道程序,稱為“六禮”。
“六禮”中有一則是“納吉”,就是將女方的生辰八字拿去占卜。
這是不可避免的。
李穆“嗯”了一聲,顯然也考慮過這點。
并且已經有了對策:“我打算讓林先生回司天臺。”
唐小白一愣:“啊……這……會不會太明顯了?”
“明顯什么?”
“不會顯得你是為了納妃特意往司天臺塞——”唐小白說到一半,停住了,神色由好笑轉為驚訝。
“這樣也不錯,不是嗎?”李穆道。
青學崇尚災異鬼神之說,司天臺這塊他肯定是要拿下的。
而且是第一個拿下。
當年安排林虛己出走司天臺,就是為了他執掌東宮后起復。
林虛己肯定要回司天臺,而太子妃也不容有失。
至于別人想如何看待這一安排,就隨他們去了。
唐小白想明白后也覺得甚妙:“林先生什么時候回司天臺?”
李穆突然露出委屈之色:“不知國公何時應允婚事?”
他當朝求娶,卻只得了燕國公不咸不淡的幾句婉拒。
唐小白嘻嘻一笑,道:“我爹娘說過,沒有上門求親一次就答應的,三登其門都是常有的事,何況你都不是登門求娶!”
太子殿下乖巧執壺,在她杯盞中注入清香澄碧的飲子,柔聲細問:“那我應該遣何人登門?”
看他這么乖,唐小白一時也忘了自己在出什么主意,總之就給出了:“一般都是找兩家都交好的夫人先探口風,得了默許后,再遣官媒上門。”
“我也要遣官媒嗎?還是臨軒命使?”
“你是太子啊!哪有官媒給你用?當然是直接接臨軒命使了!”
唐小白說完這句后,兩人突然默契地同時陷入沉默。
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會兒,矜貴清冷的美少年太子嘴角逐漸咧開:“原來阿皎也了解——”
唐小白捂住他的嘴,紅著臉瞪他:“就許你了解,我不能了解嗎?”
她不但主動去了解過了太子納妃禮的流程,還跟這兒手把手教人家太子殿下怎么娶到她呢!
可真把她能的!
他也不掙脫她的手,一面將她往懷里摟,一面就著她手心一頓猛親,笑得眼角都彎了起來。
唐小白教他親得整顆心都軟乎乎的,窩在他懷里,忍不住又多支了一招:“我阿娘不怎么同夫人們來往,你去請翼國夫人或者陸氏的……”
翼國夫人是裴宣的母親,陸氏是顧大舅母的娘家,雖然這兩家跟太子殿下都不太熟,但也沒辦法,這世上跟太子殿下熟稔的屈指可數。
唐小白覺得這兩家已經算是比較合適的中間人了。
但是沒想到,小祖宗有他自己的主意。
登門來為太子提親的人,著實出了她的意料。
甚至登門的人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太子竟然會請我來為他提親,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可是……”唐嬌嬌也哭笑不得,“外祖母還真來了?”
李穆請的中間人,正是唐小白的親外祖母紀國大長公主。
老太太皺著臉道:“我原本是要罵他的,可他突然喊我一聲姑祖母,我這才記起來,他還是我侄孫兒。”
眾人都是一愣。
不知道為什么,竟然不約而同地忽略了這一茬。
唐小白更是一驚,急忙低頭算她跟小祖宗算不算近親。
“他喊你姑祖母怎么了?李樞、李棟這些個,不都喊外祖母作姑祖母?外祖母不會就這么被他哄了去吧?”唐嬌嬌有點生惱。
紀國大長公主最疼的就是唐嬌嬌,見她生氣,忙解釋道:“那怎么會?太子喊我姑祖母,我不過就是不罵他而已,想要娶我們小白,門兒都沒有!”
眾人又是一愣。
“就這樣?”唐小白追問。
紀國大長公主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不然還怎樣?你不會真想嫁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