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坤

第七十九章 懵鵝

瞥著小雙氣定神閑的照舊在滴水下等候,素格趨步跟著海若往殿里去,低聲道,“我真是沒用,那日的事給主子辦砸了,。。。”海若扭頭瞧她,“素姑姑說哪里話,差事辦的很妥當,您沒瞧寧小主那幾日的高興勁兒?”

素格一怔,再瞧海若,笑意晏晏,不像安慰她的意思,這才突然恍悟,這種事,皇后籌謀起來自然不會只在她一人身上用心思,那日海若身上定然也備有一瓶,自己被大黃總管纏住時,那藥照舊下進了湯菜里。所以寧嬪那日又被翻了牌子。

進了殿,皇后在明間窗戶下倚著,氣色不好,面色有些蠟黃,正拿著手頭一柄黑漆如墨的如意把玩。見她端著藥來,笑道,“早起剛喝了一碗,口里還苦著呢,這個先放著,待會再喝吧。”遞過如意道,“怎么今兒個是你來送?正好,你給我掌掌眼,這玩意兒可還看得過去?”

素格打小就愛玉石,自己也能雕琢些小物件。早瞧出那如意是好東西,雙手接過,仔細瞧了一回,墨玉本來罕見,能做成這樣一柄如意,水頭十足,從頭到尾沒有一絲瑕疵,對著日頭瑩瑩的,那雕工更不必說,如意并不繁復,要雕出大氣來卻不容易。

“小時候在我額涅那兒見過一個,比這個小,額涅說翡翠的都容易,這墨玉的可難尋。要這么大的,可只能是靠老天爺的賞賜了。”她額涅那柄,雕工極細,可額涅說,都是因為墨玉不純,所以要靠雕工掩蓋,就那一柄,也要十萬兩銀子,這一柄,只怕拿個二十萬銀票外面也找不來。

皇后聽了高興,樂道,“他們說我還不信,素丫頭你能瞧上,那便是果然好東西了。老二的好日子要到了,他那眼里,也難放進去什么的。”素格聽說是給廣祿生辰的,心里也驚訝了一回。瞧著廣祿跟皇后這熱絡,情分確實不一樣。

皇后命海若收了如意,瞅了一眼素格,“萬歲爺最近又不來后宮了,寧嬪才來哭了一回。可我也沒法子不是?那藥也不能天天的用啊。”

素格訥訥的,就是能用,她也不敢天天給皇帝下藥啊,這事兒論起來全家都要掉腦袋的。就那一回,她到現在還沒緩過勁兒來,還夢見把她奶奶捆起來問罪,她奶奶拼命護著她,說那藥是自己拿給素格的,想要素格得寵。夢里亂七八糟,醒來摸著腦袋還在,一身冷汗把褥子都濕透了。

還沒說正事,海若打簾子領了一個人進來,是那九。那九如今在御前很是得臉,升了乾清宮副總管。這個副總管跟他身上的副總管不一樣,這個可是應證他在主子面前的信賴。

他帶著皇帝諭旨,今年花朝節要到了,貴妃如今月份上來了,身子也安穩不少,后宮進了不少新人,要皇后打點著好好熱鬧一番。

那九恭敬的道,“主子的意思,年節下因為貴妃的事,都不痛快,到了花朝節,倒要給太后好好散散心,請主子娘娘琢磨著,去什剎海游湖,還是園子里去斗草賞紅。”

皇后微微笑著,恭順的先領了旨意,又跟那九打聽萬歲爺有什么想法,那九回著話,抬眼見了那邊的素格,愣怔了一下,立時又恢復了謙卑的模樣。

等那九走了,皇后也乏累不堪,想起花朝節,又不免頭疼,皇帝隨便動了玩心,這下面的安排可都得靠她打點,況且游湖十分麻煩,中間還有一頓膳食,帝后和幾個有頭臉的妃嬪陪著這才有同樂的意趣。這可比皇帝出巡駐蹕一點不省心,沒心思再跟素格說話。

素格見皇后疲乏,自己的事兒也沒機會再提,只好先告退出來。

跟小雙提了空食盒往外走,素格意興闌珊。怕等不到花朝節,玉榮的事兒就要定下來。想想玉榮將來的日子,心里一陣寒涼。

她心里有事,腳下走的飛快,小雙搗騰著小腳才勉強跟上。

“素姑娘這是要趕著干嘛去?”身后傳來不悅的一聲。

回頭一瞧是那九,“那爺吉祥。”她忙墩身福道,“剛在娘娘那里插不上話,沒想到又碰到您了。”

那九是得了二爺廣祿的話,照應這個“懵鵝”,二爺那日就這么叫她的,還讓那九琢磨了半天,也沒搞明白。二爺說過,他在宮里,便不能讓懵鵝出事。所以那九雖然忙的腳不沾地,也不得不叫住她。

“瞧您這一臉官司的,宮里講究,最討厭烏鴉臉子,誰碰著誰倒霉。”那九哼道。

素格也覺出自己掛相了,忙打迭起笑意,“謝那爺提醒。”

“說吧,又碰到什么事兒啦?”要不是主子放話,那九才不想多管閑事。但既然瞧出來她又碰到事兒了,要不管,回頭她觸了眉頭,主子又要絮叨。這程子,只要跟這素姑娘有關,主子就換了個人似的。一點不痛快就要罰人做苦差。要是在宮里出了事兒,那九怕主子把自己發配到寧古塔洗參去。

再說眼前這位素姑娘,命格果然有些慘。千里迢迢從喀爾喀趕來,本來是送進宮里做主子的,這會子提個食盒送點心湯水當使喚,也不知道她命里是不是哪里出了紕漏。

素格看著那九一臉冰霜,口氣卻又十分無奈,便料到是廣祿囑咐過了。她入宮是替皇后做事,皇后跟二爺如今好的不分彼此,自己的事兒,跟那九說說,興許他有法子,那九這個人,能進宮伺候皇帝,這么快又得了青眼,總能給自己出個主意吧?

于是心里有了底,便也不避諱,反正遲早都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講了一遍。

那九聽完,不動聲色的看她,這丫頭怎么盡碰到這事。上回是她親姐姐鬧家務,二爺把七爺都搬動了,搞得貴妃差點沒丟條命,這回又是宮女菜戶,事兒雖不大,畢竟牽扯到太后,怎么她什么都想管?也不看看她如今有沒有這能耐!

要依著他以前的脾氣,他早掉頭走了。

可他偏偏沒走。

這丫頭倒不操心自己還是個宮女,也沒想著謀個貴人答應的,至少不用起早貪黑伺候人。倒都是替別人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