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是因為你出眾啊,跟德祿兩個又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他額涅說了,要找個能約束住他的。”奶奶一本正經的回答。
素格拿她沒辦法,想想道,“這么跟您說吧,德祿是千頃地里一棵苗,他們家自然盼著他早早成親,再替他們家多續煙火。可我呢,出來也得好幾年,他何苦非得等我呢?”
這話倒是有理。多尼家就是人口不盛,以前也說起過,要早早給德祿娶親,得了孫子也好給他們家祖宗交待。
奶奶不得要領,也覺得這是個難題。是啊,他們家圖的什么呢?
“奶奶,這不是門好親。先一條,我如今在宮里,不能議親,不能過禮。答應了也只是白答應。”
奶奶點點頭,跟小簡王一樣,說得再好,沒有下定,回頭也能像一陣風似的,吹過就算了。
“二來,您若是應了,就算沒下定,咱們家也得事事替他們著想,阿瑪為了我,萬事不能隨心,都要瞧著德祿他阿瑪的眼色,您還記得那會子福家不接大姐姐,福晉急得落病的事兒?”
她奶奶連連點頭,親閨女這樣一說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是給自己脖頸兒上套了個繩子。
“第三個,我跟德祿沒緣分,奶奶您瞧不出來嗎?我拿他當弟弟,真要成了一家子,要我日日敬著他,他那么個脾性,最后再成了仇,他家的富貴跟我八桿子也挨不上,要我說,您不是疼我,這是害了我。快別再安這個心思了。”
她奶奶這點上倒不是答應的很痛快。不過想想雅布,家里雖不插手,待她跟福晉卻都不錯。拿這點來比照德祿,那小子辦事全憑心意,將來要有了偏房,少不了雞飛狗跳。
這樣想想,還真不怎么靠譜。
素格知道她耳朵軟,怕再聽誰慫恿,愁了一張臉道,“有句話捎給阿瑪,您回去了,誰也不能說,就是福晉也不能說。”
她奶奶見她如此鄭重,忙正色道,“你說,我聽著,保證不跟外頭說。”
素格附耳過去,三言兩語下來,奶奶的臉都綠了。“真有這事?!那這天下不得亂。。。”
素格忙捂了她的嘴,怨道,“奶奶您可別給我招禍了,這可是皇城里,嫌腦袋長得太結實嗎?就這事,只能跟阿瑪說,記住了?”
康嬪算計皇后沒成,結果自己給坑進去了,協理六宮的權力沒了,宮里還烏煙瘴氣,這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皇后的對手。
于是更擔心起寧妃來。
寧妃就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她那點子心計,根本不夠皇后看的。所以玉貴人得病的真相壓根兒沒敢告訴寧妃。
玉貴人搬到安樂堂去,康嬪特地讓人跟去打點,把安樂堂后頭一排屋子騰空了,跟前頭隔的門派人鎖了,這樣算是單辟出來,干凈又安靜,也好養病。
皇帝跟太后都在病中,皇后的月份越大,越發不愿聽那些啰嗦事,只管關起門來養胎。倒把宮里頭一應事務都交給了如妃。
如妃往景仁宮來的勤了,諸事不問,到后來都憑她一個人說了算,這才真的覺出順意來。不過她是個記仇的,以前康嬪待她種種,就都還了回去,康嬪鐘粹宮里的用度跟不上,底下宮人領用度常常要
狠吵一番,如妃聽著高興,跟恭妃說起來眉飛色舞,最后啐一口道,“她也知道知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恭妃見她得意的有些過頭,也勸她幾句,如妃正占上風,也聽不進去。
皇帝的病好一日壞一日,不大見大臣,也不翻牌子。就是添了一個賞荷花的毛病,只要身子略好些,就往御花園去瞧池子里的荷花。
六月初荷花就慢慢綻放了,宮里養的并不大,像一朵朵飄在池面的玉盞,遠遠的瞧,果然纖塵不染的樣子。
皇帝跟前不用素格她們貼身伺候,但賞荷時,必定是點名素格陪著的。
皇帝在亭子中坐著,癡癡的看,偶爾咳嗽幾聲,大多時候不說話。漸漸的素格也喜歡跟著來賞荷了,靜默的陪著皇帝就行,愿意想些什么心事就發會子呆。
這一日還是這樣在浮碧亭里,皇帝坐著喝茶,她跟松齡是得了旨意的,可以四處走走,抓把魚食拋進水里,池面忽的涌起水花,群魚追著食兒,一忽兒左,一忽兒右,一波一波的漣漪中,花紅柳綠的錦鯉喋喋,云朵兒的倒影在水底,澄澈澈的。
“素格。”皇帝忽然叫了一聲。
她忙應了,過來墩身福了福,“主子有什么吩咐?”
皇帝今兒個面色好了許多,大約是這段時日睡足了,jing神也好,微笑的瞧她道,“朕想摘荷花。”
素格遲疑的瞧瞧,水深不深她不知道,不過池子不大,行船怕不行,那要怎么才能摘荷呢?
“水面窄,行不了船,要不主子您坐著,奴才去。”
這地界兒,最多找個小瓢扇扇劃著去,萬歲爺是萬乘之尊,可不能受這個委屈。
素格在御前這么久,皇帝從不為難她,做什么都只由著她們,比起在慈寧宮時竟自在得多,心底竟生出愧歉來。這樣的皇帝主子可是千古難遇的。
存了這份感激,她也開始不怎么怕皇帝了。有時反而替皇帝的身子擔憂。
皇帝平日沒什么架子,這時動了童心想摘荷花,自然她要替他想的周全些。
不能讓主子劃船,水面逼仄,要是落了水,她們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沒辦法,做皇帝也有遺憾,許多事情并不能都能如他的意。
她可以替主子采蓮。
用手劃水,在朵朵蓮葉間往返,又可以近看玉蓮,又可以摘花,她還會做荷葉粥,順手采幾支新鮮荷葉,晚上熬了粥喝,最是清香。
皇帝心里嘆息,其實他知道他們不會讓自己親自下去采蓮。他真正想看的,是素格駕只小船,悠悠然漂浮在天地一甌間,戲魚摘花嬉玩。
這是他方才瞧她投魚食時笑得那樣酣暢,突然就想到的一個景兒。
這個畫面其實藏在心頭很久了。很早了,他一直想帶著他的玉琦,一起泛舟太液湖上。
抱歉,今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