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角落里,趁沒人注意,腦子一刻不消停的想著今夜這件大事。
皇后籌謀了那么久,小公爺的通房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一個阿哥來,要是生不出來阿哥,生個女孩又怎么辦?興許寧妃能生個阿哥,可那樣,跟皇后就沒什么關系了,皇后裝了這么久樣子,回頭不過得一個女兒,能心甘才怪。這樣想一圈下來,自己覺著更加不得要領。
不過,皇后即便臥在“產床”,也能封住宮門,令康嬪半步也進不了寧妃的屋子,這手段是真厲害。
安寧了沒多一會兒,就見海若過來給如妃回話,說里頭有哪些缺項,可她覺著海若并不是真來西配殿跟如妃周旋的,倒。。。更像是來找她。海若打一進門瞧見她,似乎就松了口氣。
果然,跟如妃說了三兩句話后,海若便道皇后娘娘跟前人手不夠,還要叫幾個進去幫忙。
如妃前后看看,指了素格跟海若去,“快去,快去,我這里沒什么事,原就是備著娘娘那兒使喚的。”
素格并沒見到皇后的面,海若引她進去,說皇后這會子正在用力,不用力時就養jing神,沒功夫見人,也就不用見禮。
又囑咐道,有她在外頭照應就好,自己在里頭心也能安下來。再說里頭血腥,她不見才好。
素格忙點頭應了,這時候不是講禮的時候。皇后自在她的暖閣床上躺著,圍子擋著,瞧不著人,只能聽見皇后不時哼兩聲。
素格站在圍子外,一切自有接生奶奶操持,她不過搭把手,后頭發覺她其實什么都不用干,就聽招呼。
產房熱烘烘的,海若在里頭一會子要熱水,一會子要巾把子,一盆盆水端出來,氤氳著一股子血氣,堵在人胸口,悶得慌。
素格頭回應對這種事,并沒瞧出不妥。過了會子,才發覺身邊還有一個人跟她一樣,不過也站在這里干瞧著。
隱約有些記得這張臉,那日要不是她伸手扶皇后,皇后就得摔倒鬧笑話了。
那宮女面無表情的站著,素格只覺著她臉色冷極了,有種站干岸的感覺。
這也奇怪了,她是寧妃身邊的人,這時卻在皇后這里,寧妃不是也發作了嗎?
不過想一想,這天下最尊貴的自然是皇后,哪怕同樣生孩子,也先都盡著皇后這頭。
其實素格要是有經驗,定會覺出皇后這頭不免太齊整了,宮人看起來忙碌,卻沒有一絲慌亂。
寧妃在下午落雨前,還沒開始發作。今天的湯藥比往常送的早些,也似乎酸了許多,她想找醫女來幫她瞧瞧,卻聽說醫女被皇后娘娘那邊叫去了,要撿福豆。
皇后懷了這胎后,極是信佛。每日都要讓人去佛前念經,還要撿福豆。那福豆從大佛寺送來,到了這里往佛堂一撒,要一顆不拉的都撿齊,就是給她跟寧妃祈福。今日不知怎么撿了好幾回,總是對不上數,皇后就有些生氣,海若命換了人撿,還是撿不齊。
皇后就罵這些人笨,叫再換人,直到撿齊為止。
之前也有過這么一兩回,不過用她的人倒是頭一回。
醫女去了許久不回來,她打發人去問,回來說,皇后主子發動了。
皇后要生了?
寧妃心里亂糟糟的,想過去瞧,卻被攔在屋里。
雨聲大作時,她突然鬧起了肚子疼。疼了幾回后覺著不對,兩腿之間熱乎乎流了東西,以為滑胎流血了,嚇得她大叫,要找醫女過來。
醫女沒來,叫來了太醫,這么一瞧便扭頭叫接生奶奶。寧妃這下才知道,自己破水了。
忙讓人悄悄遞消息給康嬪,可左等右等,康嬪也不見,醫女也不見,天色卻見黑了。
屋里伺候的人倒都齊全,接生奶奶跟燈火,熱水上的嬤嬤早就候著,就是她身邊一個得用的自己人都不見。
接生奶奶倒盡力,又是給她寬慰,又是教她如何用力,如何省力。
寧妃知道這時顧不得旁的了,先把孩子生下來要緊。她的jing力就這一些,要用著闖鬼門關。旁的先不管了。
又喝了一次湯藥,肚子疼的越發頻繁。可任憑她用力,就是不見孩子往下走。
黑沉的天色,屋里燈也不太亮,寧妃昏昏沉沉,接生奶奶道頭回都這樣,不好生,下一胎就好了。
這么又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聽見一個嬤嬤進來問怎么樣了,另一個回說還早呢,來的那個嬤嬤便有些著急,嘀咕了幾句,隨后她的屋子里便進來了好幾個嬤嬤。
見寧妃越來越沒力氣,一個嬤嬤小聲道不好,這個樣子別說馬上生,只怕熬個三日兩夜都可能。
寧妃糊里糊涂的聽見一個聲音響起,十分著急的道不成,“那頭已經生了,這頭趕五更天必須落地,否則都活不成。”
她迷迷糊糊的聽不真,只是就覺著人都湊了上來,又給她灌了一碗參湯,要她快使勁。另外兩個從她肚子上就往下推。那氣力,疼得她哭都哭不出聲。
她的腿被用力掰開,隱隱約約瞧見一點金光閃亮,她覺得下頭巨疼了一下,接著又一下。
周身骨頭已經不是自己的,骨頭縫跟身上每一處都疼,可她沒有氣力抗拒,只能任那疼痛肆虐。
寧妃忽然嚎出一聲,大叫不生了,額涅我不生了。
她想把往下墜的肚子拽回來,可無數個手在她身上使勁,要把她肚子里的肉擠出去。
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大聲音了,其實幾個嬤嬤根本聽都聽不見。就算聽見了,也不會聽她的。
寧妃最后覺著肚子突然一空的時候,渾身完全沒了氣力。她倒想看看是阿哥不是,可身上軟軟的,只恍恍惚惚聽見一聲啼哭,便一頭暈了過去。
打頭的婆子抱起血污滿身的孩子,欣喜叫道阿哥,阿哥。
另一個忙攔著她,不讓出聲,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擦洗新生下來的孩子,沒人搭理躺著那里昏過去的寧妃。
一會兒孩子被裹上襁褓,被一個頭上戴金簪的抱著出去了,其余的人一哄而散,屋里只留下來先頭伺候寧妃的兩個。
兩個人終于長吐一口氣。她們容易嗎,竟跟自己生孩子一樣,為了搶時辰,方才眾人從上頭推的,從下頭剪開寧妃的,不管不顧,這才取出了孩子。
沒人管寧妃遭了大罪。她這會子兩腿之間血肉模糊,滿身大汗的倒在那里無人問津。
其中一個到底有些不忍道,“也不知都急什么,非要趕著弄下來。這個,”她沖床上的寧妃努努嘴,“造孽啊。”
另一個道,“你還有什么好法子不成?不讓她造孽,就是咱們脖頸兒離縫。好在是個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