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盛北元年間,正月初十。
上燈節。
長安街上,高樓櫛次鱗比,紅綢波瀾起伏,燈火如龍騰舞。
人流似海,寶馬雕車絡繹不絕。
憑欄高望處,是霓虹如鳳尾徐徐而放,隨手一摘便是香氛滿盈手。
碧波流轉處,是半抱琵琶猶遮面的素衣清麗女子笙歌悠揚放于舟舸之上,彌彌而散,于江波一道繾綣而開。
抬頭望,湛藍色的夜幕上是星光璀璨映襯到了秦蘇的眼瞼底,星河流云急湍而過她的眼眸,似一股清泉被燦陽耀過,竟比那滿街的燈光還要明亮皓潔上了幾分。
湖面之上橫著一座彎彎如拱月的老橋,橋身周身本該雕刻著龍鳳呈祥的圖案,卻因經歷了多年的風吹雨打而漸漸模糊,只能憑手去摸才能依稀得一些慰藉。
橋僻靜了些,也陳舊了些,這便使得來來往往的人群相對少了一些。
秦蘇卻相當喜歡這種繁花熱鬧中的僻靜之地,于是便拎了壇在老劉那死皮賴臉討來的女兒紅坐在橋欄上自顧自地飲了起來。
偶有穿著流蘇裙撐著油紙傘的小家碧玉匆匆路過,秦蘇便將指尖放于唇齒之間吹了一個極為響亮的哨音,嚇得那些個姑娘連忙落荒而逃,甚至有幾個還跑掉了jing致的繡花鞋回頭瞪了秦蘇一眼。
秦蘇被瞪了也不惱,只是笑兮兮地看著姑娘急急忙忙地穿好鞋,然后一抬手像個地痞流氓地粗著嗓子喊道:“嘿,小美人兒,你的裙子掉了!今天穿的粉紅內褲啊……嘖嘖……”
“死太監!大流氓!沒種!!!”
那姑娘惱羞成怒,急急忙忙地提了一下裙子,這才發現被誆了,又是朝后一瞪杏眼,終于忍不住罵道。
秦蘇一身宮內太監的裝束掛在橋上,也難怪人家姑娘罵她死太監了。
“老娘本來就沒種啊……”
秦蘇聽罷悻悻地朝天翻了個白眼,拎起酒壇又咕咚咕咚灌了幾口,瞇起了月牙一般的雙眼十分猥瑣地托腮自語道:“嘖嘖,不知道東廠那個大太監李安被罵了沒種會是什么反應……甚是期待啊……”
她的唇旁掠過了一抹實在太爽的賊賊笑意,放下酒壇的那一瞬間,卻瞧見了遠遠的湖面上泊來了一艘華貴的舟舸。
整座舟舸由梨花木jing雕細琢而成,若是靠得近些還能聞得到些許淡淡的木香之味。
舟舸之上的屋檐檐角處或是雙龍戲珠或是龍騰萬里的雕刻模樣,四面八角竟沒有一處是重復的,神態各異,栩栩如生。
更令人驚嘆的是,這龍口中分別含上了碩大的南海夜明珠代替了花花綠綠的花燈,明珠齊放光彩,將那片舟舸所在之地耀眼得似在白晝。
誓要與那星輝爭一爭高下。
這還不是最夸張的。
最夸張的是,整座舟舸的四周三步便是一位手持長劍的冷面高手,個個皆以警戒的姿態將整座舟舸封鎖住,將將是一只蚊子飛進去也要凌遲處死的。
“嘖嘖……有點棘手啊……”
秦蘇瞇起雙眼遠遠地看著,不禁搖了搖頭砸吧了幾下唇旁的一抹酒漬,頓時覺得有些上頭。
她出宮前,那個面臉橫肉恨不得看見個宮女不管美丑都要摸上一把的油膩趙起趙太監再三吩咐她,倘若不能完成任務就扣下個月的俸祿。
秦蘇就算喝多了也忘不了他那猥瑣得意的表情。
“切,不過就是去船上送個東西嘛……非得傷了彼此的和氣。”
秦蘇抹了一把鼻尖,唇旁掠過了一絲陰險的笑意。
出來的時候,她和趙起打了個賭,趙起賭她要么直接慘死當場要么就半條命回來沒了俸祿。
她眼睛也不眨地伸出一個指頭,笑得比他還要猥瑣地說道:“若是我完成任務毫發無傷地回來了,我要你一個月的俸祿。”
“成交。”
趙起相當爽快地拍著啤酒肚應了下來。
一個月內侍太監的俸祿可比她一年的俸祿還要多呢,這買賣,能做。
據說,今夜會有個貴得不得了的貴人在此處行船經過,而她的任務便是上船將淑妃娘娘的一方錦帕親手送給那個貴人。
“唉,這當今皇上怕是專寵皇后和貴妃,冷落了這淑妃,淑妃倒也是不客氣,直接給他戴一頂綠帽子?有趣。”
秦蘇隨手便將錦帕塞在了自己的褻衣之內,朝著那艘越行越近的舟舸掃了一眼,拎著酒壇一口氣將剩下來的酒喝了個jing光。
她抹了一把唇旁的殘留酒漬,然后看著已經至了橋下的舟舸邪邪一笑。
她一只腳搭在橋欄之上,另一只腳長掛而下,手探至了湖心舟舸的位置,然后將指尖,微微一松。
只聽得“咔擦——”一聲瓦瓷和木頭撞擊在一處碎裂的碎響聲,四周的侍衛皆被驚動了,紛紛舉起劍敏銳地在四周尋找著可疑之人并大喊著:“保護主上!”
秦蘇見舟舸已經一半入了橋洞,唇旁緩聲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迅速從懷中掏出了一枚早就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