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胭脂正在款待此次進京的最大的糧商。
糧商姓于,名上和,是代州一帶的商賈,如今代州被劃入燕地,經歷過一段時間的混亂之后才慢慢恢復了些許,他此次前來便是想趁機大賺一筆。
說起來此人還是個棋藝高手,曾在京都待過一段時間,素愛找胭脂切磋棋藝。
他五官周正,可惜長得矮矮胖胖,不過他不是好色之人,每次一擲千金只為和胭脂下棋,說出去怕是沒人會相信。
胭脂對他印象深刻,此次也是用心招待。
“之前存放在你這的糧食我打算今晚就搬走,我已經找到了一個可以臨時存放糧食的地方。”于上和落下一子,抬頭看了胭脂一眼,漫不經心道。
“其實你一直放在我這也沒關系的。”胭脂也是漫不經心的口吻。
“不不不,如今你已嫁為人婦,我不便麻煩你太久,當初我想做這筆生意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你,事后也是有點后悔,怕給你添麻煩,下完這盤棋我也該離開,改日再找你下棋。”于上和搖頭。
“不麻煩,我收到消息,聽說糧倉里其實沒多少糧食,而且上頭派下來的糧食因為大水還在河西,我們再等等,等官府撐不住了,我們便不必虧本賤賣糧食。”胭脂勾了勾嘴角,楚楚可憐地望著于上和。
“在京都誰不是看你們衛家如何行事。”于上和一直盯著棋盤,好一會才落下一子,贏了,“看來你的心思不在棋盤上,不過癮,不過癮,等你哪天有心思和我下棋我再來找你好好下一盤如何?”
“一定一定。”胭脂驚訝地望著棋局,她竟輸了。
當夜于上和從衛家閑置院落搬走了一大批糧食,糧食運送到一處尋常百姓的家宅。
胭脂一直命人留意著于上和的動向,見他仍是堅持賣高價糧食,心里這才踏實了許多。
而糧倉那邊夜里仍有人堅持在排隊,但排隊的人數遠遠比第一天晚上排隊的人數要少,而且大多數都是衣衫襤褸之人。
看守的領著士兵逐個檢查他們有沒有購買能力之后才允許他們繼續留下來排隊,就這樣排除了幾十個買不起糧食的。
對方是聽說夜里會發饅頭所以想要來蹭吃蹭喝的。
“忘記帶銀子了,先排著隊,我喊家里人拿錢來行不行?”
“就是,又不是買不起,排隊都不給排。”
“明明知道要排隊買糧食還能忘記帶錢,我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立馬離開,二是在一個時辰內讓家人拿錢來,想鬧事先問問我手里的劍同意不同意。”
對方一看這陣子,他們人少,鬧不起來,只好灰溜溜離開了。
隊伍又短了許多,留下來的都是真的想早點買到便宜糧食的老百姓,巡查的士兵也沒有怎么為難他們。
蕭墨頃算了一下人數,準備的蓑衣也還夠用,也給他們準備了寫了名字的牌子和遮風擋雨的地方。
天都黑了,天氣還是很悶熱,蕭墨頃看著蓑衣,有點懷疑是否真的要下雨。
半夜里隱約傳來打雷聲,很快便下起了豆大的雨。
幸好他們早有準備,以最快的速度將老百姓安置好,不過巡視糧倉的工作卻是一點也沒有松懈。
蕭墨頃親自盯著,安排了兩名心腹輪流盯著,不容許有任何閃失。
原本想要點火的黑衣人被大雨淋成落湯雞,這火燒不起來,他們只好先撤。
陸綿綿被打雷聲驚醒,室內溫度沒有怎么降,還是悶悶的,窗戶開不得,雨勢太大,稍微有一道小縫隙也能被濺一臉雨水。
“你不睡嗎?”霍祁媛早就醒來,看她走來走去忍不住開口問。
“睡不著。”陸綿綿嘆了一口氣,今晚怕是許多人都睡不著。
反正都醒了,陸綿綿干脆點了燈,一邊磨墨一邊構思《將門鳳儀》中冊的大綱,不過想了半宿才寫下幾行字還不大滿意。
陸綿綿壓下毛筆,劃掉那幾行字,打了個呵欠,這才倒頭就睡。
霍祁媛跟著坐了半宿,只是天亮之際才瞇了一小會就醒了,然后了無睡意。
叫她守著睡得正香的陸綿綿,她平生第一次生出了羨慕的滋味。
差不多到了響午的時候霍今乾從外面回來,告訴剛剛睡醒的陸綿綿一個好消息,胭脂被人捉奸在床。
衛娘子親自帶人去抓的奸,按照族例便是將她沉塘都不為過。
“她被沉塘了?”陸綿綿淡淡地問。
“沒有,被兩名黑衣人人救走了。”霍今乾嘆了一口氣。
“奸夫呢?”陸綿綿又問,隱隱有幾分關心。
“他,他沒事。”霍今乾愣了片刻,“你知道奸夫是誰嗎?”
“不知道。”陸綿綿搖了搖頭,衛娘子只說找個奸夫,沒說過要找誰。
“是于上和,外面的人早就懷疑他們兩人有問題,這事一出,于上和趕緊賣掉糧食灰溜溜的跑回代州。”霍今乾感慨。
不過他出手比較急,而且手里那么多糧食,出價自然高不到哪兒去,才賣三十五文一斗,也不知道是誰出手這么大方,居然全要了。
“你好像知道是誰買了那些糧食。”霍今乾見陸綿綿一點都不驚訝,不由得懷疑她是知情的,或者是參與其中。
“你說誰最需要糧食?”陸綿綿反問。
霍今乾想了想,心里有了答案。
蕭墨頃。
他頂著壓力開倉賣糧食,可是朝廷養著的人要糧食,駐扎的軍隊要糧食,手里沒糧心里慌,應該是他沒錯。
京都外十里亭,已經逃出生天的胭脂堵住了于上和的去路,她終于不用裝了,但她要一個答案,“說,是不是你出賣了我?”
“你沒死!”于上和看到胭脂很是驚訝,這女人夠命大的,“你還好意思來問我,我信任你,吃的喝的都是你準備的,我也沒有絲毫懷疑。
可是我中了藥你卻是一點事都沒有,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丟了臉面,你現在居然還有臉來質問我!”
胭脂閉上眼,她想起衛娘子那張鄙視的臉,想起袖手旁觀的下人,想起衛家的長輩,一個個都在看她笑話。
她以為自己能夠掌控衛家,想不到到頭來竟然成了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