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如何了?”
皇帝高高在上,關切的詢問道。
太醫在梁王府折騰了大半天,到了中午才回到太醫院。
剛回來,就被皇帝命人喚到了跟前。
他心里打著鼓,卻也不敢欺瞞皇帝,趕忙回稟道:“微臣才疏學淺,一時也不確定王爺到底身患何病。”
皇帝聽出潛臺詞,
趕忙問道,“我兒還沒醒?”
昨晚淑妃跑去他跟前哭求太醫的時候,直說摔倒了,不小心磕到了頭,人直接昏了過去。
皇帝雖然意外又心疼,卻也沒以為是什么大事。
現在看到太醫恐慌又無助的模樣,皇帝這才意識到,
二兒子恐怕不太好呀!
太醫滿臉羞愧,眼底更是帶著不安,他一個頭扣在地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微臣無能!微臣——”
面對昏迷不醒的梁王,太醫膽戰心驚的開了幾個消炎、鎮痛的方子。
只熬藥這件事,梁王府就鬧了個雞飛狗跳。
太醫除了對于病情的無能為力外,更有種莫名的恐慌——梁王這病,似乎有詭異啊,非人力所能解決!
不過,這種明顯帶有推托之意的說辭,太醫并不敢對皇帝說。
他怕皇帝會以為他在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甚至是故意甩鍋。
但,太醫是真的心里打鼓,所以,他臉上就多少帶了一些出來。
皇帝是什么人?
做了十幾年的帝王,眼睛毒辣,六感敏銳。
只一眼,
就看出太醫的神情有異。
皇帝沒有含糊,直接冷聲喝問道:“說!梁王到底發生了什么?”
如果只是簡單的昏迷,
太醫為何這般吞吞吐吐、躲躲閃閃?
太醫:……
緊張的吞咽了一口吐沫,他飛快的在腦中組織了一下措辭。
然后,他斟酌又斟酌,才緩緩說道,“微臣也不知道梁王發生了什么!”
在皇帝發怒前,太醫趕忙補充道,“微臣就是、就是覺得梁王以及王府的‘意外’有些多!”
他提及“意外”兩個字的時候,聲調明顯帶著謹慎、忌憚。
皇帝眸光閃了閃,“意外?”
“……”太醫深吸一口氣,開始訴說自己抵達梁王府后,梁王以及王府發生的種種情況。
什么小丫鬟幫忙翻身,卻不小心害得梁王撞傷了額頭。
小廝跑去抓藥,卻發現一味要緊的藥材連跑好幾個藥鋪都缺貨。
好不容易把藥買齊了,熬藥的婆子,素來干慣這種差事,卻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熬壞了砂鍋。
意外一件又一件的發生,下人們忍不住嘀咕。
是以,太醫又知道了自己沒來王府之前,因為給梁王請太醫,而發生的一系列“意外”!
……太醫都被震驚了,不止一次的在心底嘀咕:梁王到底是被霉鬼附體,還是索性就是個霉鬼投胎?!
這也太特娘的倒霉了。
太醫將自己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種種情況,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皇帝。
最后,他還是叩了頭,委婉的表示:“或許,這些真的都是意外!”
“梁王殿下一直沒有蘇醒,還是怪微臣才疏學淺、醫術不jing!”
皇帝:……
聽太醫絮叨了這么多,這時他要是還覺得梁王是普通的昏迷,就是對他當了十幾年皇帝的侮辱了!
難道,二郎被鬼祟沖撞了?
還是……有人在魘鎮?
當初太子出意外的時候,皇帝命人仔細調查,連影衛都出動了。
影衛經過調查,確定太子墜馬確實是意外,沒有任何人為的因素。
但太子卻總喊著有人在害他。
想想也是,好好的馬沒有被人動過手腳,卻忽然受了驚。
而太子呢,在那一刻,也有一瞬間的僵硬,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而是像個木偶般被直接摔下了來。
那時,皇帝就暗暗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搞魘鎮之術。
只是,皇家格外避諱這種事兒,皇帝更是打從心底里不愿意相信有人居然敢用邪術暗害太子。
他不敢大張旗鼓的調查,只能暗中請法覺寺的慧通大師來給太子“祈福”。
看到太子的那一剎,慧通大師面露驚色,找了個機會,偷偷想皇帝回稟:“太子似是遭受了什么重擊!”
“他、他身上的紫色龍氣被消減了許多!”
慧通大師的話里,沒有一個字提及魘鎮,但皇帝心里卻存了疙瘩。
時隔不到兩個月,他的二兒子,居然也——
是誰?
到底是誰躲在暗處,這般算計儲君、皇子?!
先是太子,緊接著是梁王,接下來,是不是就該輪到他這個做皇帝的了?
皇帝本就疑心重,聽聞了兩個兒子的“意外”,更加讓他內心充滿驚疑。
不過,皇帝到底身居高位十幾年,早就練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既然知道自己才疏學淺、醫術不jing,那就好好學習、多多錘煉!”
皇帝訓斥了太醫一通,然后又傳令命太醫院的院正帶領太醫院幾個醫術拍得上號的太醫齊都趕去梁王府為梁王看診。
當然,這是明面上的安排。
暗地里,皇帝命心腹去了法覺寺。
下午,梁王府又熱鬧起來。
一群太醫圍著梁王轉,他們又是灌藥,又是針灸,紛紛拿出看家的本事,試圖喚醒昏迷的梁王。
但,梁王卻仿佛活死人一般,明明有呼吸,身體也有一些細微的反應,但就是醒不過來。
最后,院正只能領著眾人回宮請罪。
皇帝聽了院正的回稟,愈發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還是慧通大師,親自去了趟梁王府,仔細觀察了梁王的面相,給出了一個答案:“梁王殿下身上的紫色龍氣居然全都消失了!”
這比太子還危險呀。
太子只是減少了很多,還有殘余氣息纏繞。
而梁王的龍氣卻一絲不剩。
沒了龍氣護體,梁王曾經犯下的殺孽,也就開始肆意反噬。
所以,梁王才會這般倒霉。
慧通大師是真正的得道高人,一雙眼睛更是可以看到人的氣運。
他自然沒有忽略梁王周遭所縈繞的猩紅血煞之氣。
不過,慧通大師卻沒有將這一點稟明皇帝。
他是佛門高人,卻還要在紅塵中歷練,所以,起碼的人情世故,慧通大師還是通曉的——
這世間,就沒有一個疼愛兒子的父親,愿意承認自己的兒子是個罪有應得的壞人。
被殺孽反噬什么的,慧通大師只字不提。
只說梁王少了龍氣護體,一些魑魅魍魎便趁虛而入,最終導致梁王昏迷。
皇帝:……
他還能說什么,只能請求慧通大師幫忙給梁王弄個護身符,或是聚靈法陣什么的,好歹讓他度過這一劫。
慧通大師內心是拒絕的,他是出家人,慈悲為懷,見不得眾生皆苦。
對于梁王這樣的背負殺孽的人,更是十分排斥!
那些冤魂或許不該滯留人間,但它們也都有著各自的原因!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慧通大師做不到去傷害那些想要報仇的可憐冤魂。
但,還是那句話,慧通大師身處塵世,就要遵循塵世的法則。
而皇帝的至高無上,慧通大師這樣的玄門大佬,也必須折服。
忍著不愿,慧通大師繪制了驅邪符、平安符等符箓。
這些符箓繪制的時候,還好好的,黃表紙上的符文,隱隱有靈氣浮動。
但,當符箓放到梁王身上,空中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大手,瞬間抹去了符文上的靈氣。
慧通大師的心緒瞬間變得紊亂起來。
又是那種感覺!
不是反噬,只是來自真正大能的“提醒”!
之前慧通大師還在想,等他確定了目標,定要想辦法跟那位高人道歉!
梁王出事的時候,慧通大師還沒有往這方面去想。
他只當梁王是壞事做盡,惹了天怒,這才讓與生俱來的幾絲龍氣被血煞之氣所消磨干凈。
現在看來,梁王不是惹惱了天道,而是沖撞了某位大能或是老前輩呀。
慧通大師有了這個猜測,忍不住釋放出神識,在梁王府探查。
按理,他不該這么魯莽,因為在玄門,用神識探查別人,絕對是一種不太妥當的行為。
若是遇到脾氣不好的高人,還會認定對方是在挑釁,繼而生出事端。
但,慧通大師真的好奇呀。
末法時代,玄門凋零。
這兩年,雖然靈氣充盈了些,但很多名門大派都斷了傳承。
也就是慧通大師有功德之光,讓他幸運的發現了法覺寺的功法秘籍,這才修煉入門,摸到了玄學的門檻。
繼而成為人人稱頌的高人!
自家人知道自家人,慧通大師心里很清楚,在真正的玄門領域,他還只能算是剛入門。
如今,碰到了一個可以輕松抹去他符文靈力的人,慧通大師還沒有親眼得見,也能推測出,這人的修為一定比他高!
是誰?
倒是怎樣的大佬?
來到京城,卻還這般低調、內斂?
好奇之下,素來持重的慧通大師竟也有了頭腦發熱的情況。
神識覆蓋整個梁王府,仿佛探照燈一般,一圈圈的探尋。
“嘶!”
慧通大師沒有找到“同道”,卻被一陣耀眼的金光險些閃瞎了眼睛。
他趕忙收回神識,捻動念珠,默念了一番經文,將心緒穩定下來。
雖然只是一閃而逝,慧通大師卻還是記住了那團金光出現的位置。
不遠,就在梁王所居住的隔壁。
“……那是王妃的居所!”
錦玉作為梁王最得用的大丫鬟,又是宮里淑妃賞賜的人,在梁王府格外有地位。
梁王昏迷后,王府便暫時由她來全權打理。
慧通大師到來后,也有錦玉出面招呼。
聽了慧通大師的問話,錦玉略一猶豫,才說出了答案。
“王妃?”
慧通大師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是了,幾個月前,梁王帶著一個民女回京。
據說,這個民女是梁王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這話,原是戲文里的一句戲言,卻被梁王完美的在現實中演繹出來。
頂著所有人的反對、非議,梁王堅持娶那民女過門。
成親后,聽說兩人很是恩愛。
梁王妃也成為京中貴女、貴婦們羨慕的對象。
這般風光,連不太關心俗世瑣事的慧通大師,都聽前來上香、求符的貴人們說了幾句。
只是最近兩個月,梁王妃似是得了病,好長時間都沒有出現在京城的社交圈。
有些人就在暗地里嘀咕:“果然是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天大的福氣,也要看能不能承受得住呀!”
“可不是!說是水土不服,呵呵,我看就是沒有這個富貴命!”
當然,也有人懷疑梁王妃是不是懷孕了,躲在王府養胎。
但,不管眾人有怎樣的猜測,都沒有一個人懷疑梁王,更沒有人覺得梁王妃是被囚禁了!
……梁王對于絕世好男人的演繹,果然jing彩呀,整個京城的人都被騙了過去。
唯獨此刻的慧通大師。
他確定出現那團金光的地方,居然是王妃的正房后,便找了個借口,讓錦玉把梁王妃請來。
錦玉有些不甘不愿。
梁王妃才是王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梁王出了事,本該有梁王妃負責王府的事物。
是錦玉仗著自己的身份,又想到過去幾天里王爺對于何氏的輕賤,根本沒把梁王妃當回事兒。
王府的管家大權,錦玉牢牢的攥在自己手里,根本不想拱手讓人。
但,慧通大師是皇帝派來的得道高人,王爺能不能醒來,還要指望人家。
錦玉根本不敢違背慧通大師的命令。
忍著心里的抗拒,錦玉讓小丫鬟把何甜甜“請”了來。
“嘶!”
慧通大師死死盯著門口的方向,在一道倩影踏入的同時,他的視線就追了過去。
于是,他又被一團耀眼的金光閃到了。
這次慧通大師提前有了準備,倒也沒有被閃瞎。
他忍著那種刺眼的感覺,用神識稍稍探查了一下。
“好、好濃郁的功德金光!”
“這人前世到底做了多少善事,才能積累這般多的功德?”
“或者,這人索性就是累世善人,這才——”
這般多的功德,再積累些,興許就能立地成仙呀。
慧通大師的心怦怦直跳,看向何甜甜的目光更是充滿了羨慕與敬畏。
這人,雖然不是什么玄門大佬、前輩高人,卻是身負濃郁功德金光的人。
這一世,興許就是人家的一次歷練。
若是能夠通過,人家就能直接得道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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