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何甜甜的戶口本已經下來了。
何甜甜的醫術已經達到了初級中醫的水準。
或許還達不到名醫的地步,但已經比那些赤腳大夫強許多。
邱老太院子里的草藥越曬越多,從后院蔓延到前院。
整個院子,都有種草藥味兒。
就連距離邱老太二三十米遠的蘇傳信他大伯蘇國昌家,也隱約聞到了味道。
蘇傳信的伯母馬喜鳳別提多好奇了。
奈何那個“半夏”跟邱老太一樣,深居簡出。
馬喜鳳或早或晚的守在自家大門口,都沒能“偶遇”成功。
抓不到人,馬喜鳳又不敢跑去找邱老太嘮嗑,她連偷偷溜到人家門口去探頭探腦都不敢。
那什么,當年因為侵吞栓子爹娘賠償金和房子的事兒,蘇國昌兩口子在蘇家村的名聲很不好。
雖然后來栓子蘇傳信“自甘墮落”,成了遠近聞名的二流子。
很多人開始嫌棄蘇傳信不正干,丟了蘇家村的臉面。
而蘇國昌夫妻曾經做過的事兒,似乎很少被人提起。
但,不提并不意味著眾人都忘了。
平日里,馬喜鳳喜歡打聽事兒,喜歡賣弄口舌,還喜歡占人便宜。
妥妥的極品農村婦女。
蘇家村的人,對她真是沒有半點好評價。
這般討人嫌的潑婦,若是主動招惹了邱老太,還被邱老太鬧出來。
不說村民,就是村長都不答應。
邱老太可是縣里都掛了名的英雄母親。每年都有小吉普來看她。
老太太本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她一個孤拐老太太,沒有依靠,也沒有牽掛。
真要惹急了,她能拼命!
蘇國昌、馬喜鳳他們卻不敢。
早些年,邱老太接濟栓子,栓子知恩圖報的幫老太太干活。
馬喜鳳就借機偷溜進了邱老太的家。
結果,被邱老太當場抓住,并狠狠的鬧了一場。
連大隊長都被驚動了。
要不是大隊長、村長輪番說好話,并表示會給老太太“主持公道”,老太太都能把事情捅到縣里。
到那時,丟臉的就不只是一個馬喜鳳了,整個前進大隊都跟著沒臉。
在大隊長、村長的雙重壓制下,馬喜鳳不但賠了老太太十塊錢做補償,還要在大隊部的大喇叭上公開給老太太賠禮道歉。
足足折騰了七天,馬喜鳳徹底淪為整個生產大隊的笑柄,邱老太才算松了口。
馬喜鳳偷雞不成蝕把米,再不敢招惹老太太。
連帶著對栓子蘇傳信,她也不敢太過刻薄。
有了那一遭,不只是馬喜鳳,就是蘇家村、前進大隊的所有人,都知道邱老太不好惹。
哪怕沒有什么算計的心思,日常也不敢輕易在邱老太家門口晃悠。
馬喜鳳尤為懼怕。
所以,現在她即便好奇得要死,也不敢往邱老太家附近湊。
蘇傳信倒是知道情況,馬喜鳳卻沒有問他。
這個二流子,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好騙、好欺負的半大孩子。
他啊,破罐子破摔,就是塊蒸不熟、炸不爛的臭骨頭。
而且這人經常跟一群小混混混在一起,蘇國昌兩口子看著就心驚肉跳。
他們極品歸極品,可也只是農民。
占點小便宜,欺負欺負沒爹沒娘的親侄子,估計就是他們的極限。
而那些二流子、小痞子,卻都是敢干壞事的狠人。
一個弄不好,全家都要被收拾。
這幾年,蘇國昌和馬喜鳳沒少后悔。
他們不是后悔當年侵吞了二房的財產,更不后悔刻薄了嫡親的侄子。
他們后悔的是,沒有在蘇傳信開始變壞的時候,就把人趕出去。
那時,他們只想著繼續控制著蘇傳信當一頭任勞任怨任打罵的老黃牛。
舍不得把這么一個壯勞力趕出去。
結果,這一留就留出了禍端。
前幾年,蘇國昌還想試探著跟蘇傳信說“分家”。
人家蘇傳信就一句話:“大爺(當地對大伯的稱呼),我家房子呢?”
蘇傳信的意思很明白,想要把他趕出去,可以,把人家的房子還給人家就成。
蘇國昌:……
對于一個極品來說,已經吃到肚子里的肉,又豈有吐出來的道理?
再說,他也還不起一套院子。
宅基地倒是不缺,跟村長只應一聲就行。
可問題是,蓋房子的錢咋辦?
蘇傳信的親爹很能干,當初人家夫妻蓋了三間瓦房。
只那些磚瓦,就能值幾十塊錢。
蘇傳信的要求很簡單,他要蘇國昌原模原樣的還回來。
沒有房子?
也行!
用錢抵!
也不多,就一百塊錢吧!
蘇國昌:……
他和兒子加起來,也才三個壯勞力。
再加上女人和孩子們,到了年底,扣扣減減,也才能分到一百多塊錢。
蘇傳信張嘴就是一百塊錢,他們全家一年豈不是白干了?
關鍵是,蘇國昌的大孫子今年十四了,再過個三四年就要定親。
彩禮、蓋房、酒席……又是一大筆開銷。
大孫子后面還有二孫子、三孫子!
兒孫滿堂自然是喜事,可輪到他們結婚的時候,卻會讓蘇國昌這個一家之主愁白了頭發。
蘇國昌算了又算,根本就拿不出一百塊錢。
當然,他也不愿意。
他不給錢,人家蘇傳信就不走,死死賴在他們家。
生產大隊的工,不上!
家里的活兒,不干!
到了飯點,人家就回來吃飯。
若是攔著,這個混球就敢直接掀桌子。
蘇國昌一家都是農民,都穿著鞋,哪里敢跟光腳的小混混比勇斗狠?!
就這樣,蘇傳信成了蘇國昌家的“一害”。
蘇國昌、馬喜鳳等人,有事兒都不敢輕易招惹,又豈會沒事找事兒?
這個栓子,還真是頭狼崽子!我們好歹把他養大,結果他卻這么對我們!
馬喜鳳在心里狠狠的罵著。
站在自家大門口,聞著邱老太院子里傳出來的草藥香味兒,心里百爪撓心般的癢癢。
探聽不到消息,對于一個熱愛八卦的人來說,絕對是最難受的。
馬喜鳳琢磨了好一會兒,索性跑去街口,開始跟其他的三姑六婆閑扯。
很快,大半個蘇家村就都傳遍了——
邱老太家總是有股子藥味兒,這孤拐老太太,莫不是病了?
村長蘇國強聽到風聲,擔心邱老太真有個好歹,便親自上門來查看。
“……這些草藥都是半夏弄得?她還會看病?”
“哎,不對啊。上回我問過她啊,她不是不會嗎?”
看到滿院子的草藥,邱老太還用小腳踩著藥碾子忙活,蘇國強趕忙一通詢問。
得到答案后,他則是更加疑惑。
邱老太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懟了一句:“不會還不興人家學?小臭丫頭可是有師傅的。”
“過去她師傅還活著,用不上她,她也就沒有好好學!”
“下了山,知道了學醫有用,她就按照師傅讓她背的書,開始重新學習!”
“這都學了一個月,她師傅的本事讓她學了個皮毛,大病大災的看不了,頭疼腦熱、摔傷骨折啥的,還是沒有問題的!”
邱老太非常懂得說話的技巧。
她一個“師傅”,模糊了姜耀華的存在,讓“半夏”的醫術得來的名正言順。
關鍵是,老太太可沒有說謊哦。
“半夏”確實按照師傅的要求背了醫書,也學到了師傅本事的皮毛。
只是,此“師傅”非彼“師傅”罷了。
蘇國強果然誤會了,沒有往新師傅上去想,而是以為何甜甜是跟著那個傳說中的得道高人學到了醫術。
“頭疼腦熱?摔傷骨折?”
聽著似乎不是多厲害,但在他們這樣的小山村,能夠醫治這些病癥,就足夠了!
蘇國強興奮的搓搓手,“三嬸子,半夏這能行?”
“能不能行,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邱老太又是一個白眼。
不過,她的語氣里滿都是對何甜甜的信任。
另外,蘇國強也發現了,邱老太的氣色非常好,人都胖了一圈。
只看邱老太這狀態,蘇國強就敢斷定,“半夏”將老太太照顧的非常好。
她不一定會治病,但肯定會“養生”。
就眼前這個老太太,少了幾分刻薄與干枯,多了許多富態與從容。
跟記憶中的孤拐老太太,簡直判若兩人。
只這一點,蘇國強就要默默為何甜甜豎個大拇指:閨女,厲害啊!
“……嘿嘿,這種事兒咋試?”
蘇國強收斂心神,嘿嘿笑了兩聲。
醫術咋去試?
沒病的,不能裝病。
真生了病,也不敢讓不知道底細的人亂試啊。
又不是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想要來個“死馬當活馬醫”。
只要有些希望,人家還是想看正經的大夫。
大隊部的衛生所距離蘇家村遠了些,但可比縣里近。
村民們真的生了病,或是受了傷,下意識的就會往衛生所跑。
“半夏”那丫頭,年紀小,還是現學的,連個成功病例都沒有,誰敢輕易嘗試?!
別人不好說,反正蘇國強不敢。
邱老太:……
沒事兒,現在這些人不信她家的小臭丫頭,等到了關鍵時候,小臭丫頭一定能讓他們心服口服外帶佩服!
蘇國強從邱老太家出來,蘇家村上下很快就都知道——
那個來尋親、卻落戶到邱老太家的半夏,會醫術,天天在家搗鼓藥材呢。
此消息一處,之前還八卦邱老太是不是生病、快不行的人,頓時沒有了興趣。
不過是個丫頭片子,不過是吹噓兩句,還真當自己能當大夫啊。
其實,就算眾人對何甜甜會醫術這件事感興趣,他們也沒時間八卦了。
時間進入了六月份,整個前進生產大隊都磨刀霍霍,準備開始夏收。
一年的收成,就看這幾天了。
大隊長邱長順提前好幾天就開始作動員。
整個生產大隊,只要不是病的爬不起來,或是不會走路的奶娃子,男女老少都要上陣。
那些偷懶耍滑的二流子、小混混,也被家里人揪著耳朵死命叮囑。
平時偷懶也就算了,如果連夏收都敢搗鬼,呵呵,你看分糧食的時候,大隊長怎么收拾你!
事關自己的口糧,沒人敢糊弄。
就連何甜甜,這個還沒有被邱長順分派工作的新社員,也要準備下地。
邱長順看著穿著長褲長袖,頭上戴著草帽,草帽上還包著頭巾的何甜甜,嘴角忍不住的抽搐。
這、就不是個干活的材料。
看看那白嫩的皮子,再看看那一掐就能斷的小細胳膊,邱長順都懷疑,這丫頭能不能揮動鐮刀。
別到時候一頭栽倒在麥田里,或者一鐮刀砍到自己的腿上哇!
別笑,邱長順不是開玩笑。
這些年,村里陸陸續續來了不少知青。
知青們下地的時候,真真是狀況百出。
有些“意外”,邱長順以及生產大隊的人做夢都想不出來——
臥槽!
還能這樣?!
而眼前的“半夏”,比那些女知青還要嬌氣,還要不靠譜。
想到剛才見到的邱老太,他的同族大姑,氣色比過去好了不少。
邱長順就知道,大姑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相當滋潤。
而這一切的功臣,應該就是“半夏”。
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過去的一個月里,何甜甜沒有主動跑來要求分派工作,邱長順也沒有去找她。
若不是夏收太要緊,連邱老太這樣的老太太都要出動,邱長順還想不到她。
看看何甜甜,再扭頭看看站在一邊滿臉不放心的邱老太,邱長順閉了閉眼,決定給何甜甜走個后門。
就在這個時候,何甜甜似乎察覺到了邱長順的為難,趕忙說道:“隊長叔,天兒太熱了,大家伙兒還要干活,我擔心會有人中暑!”
“我特意熬了些去熱祛暑的藥湯,味兒雖然不太好,但效果卻不錯!”
“嗯?你還會熬藥湯?哦,是了,前兩天聽人說你重新學了你師傅讓你被的醫書——”
邱長順絮叨的說著。
他心里,并不信何甜甜會醫術。
但,他剛才就決定要放水,何甜甜的這番話,給了他更為名正言順的理由。
原本邱長順還想讓何甜甜跟著邱老太去撿麥穗,這會兒他索性吩咐道:“既然你熬了藥湯,就負責給大家送水吧。”
反正也不準備給她記工分,只是裝裝樣子,堵一堵眾人的嘴罷了。
“好噠!隊長叔!”
何甜甜還是招牌式的甜糯聲音。
邱長順緊鎖的眉頭稍稍松開了些。
但很快,地里響起的一記慘叫,又讓邱長順禁不住懸起了心……
三月,初春。
內容。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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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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