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超見蕭長松反應過來,心里松口氣,替他轉寰道:“我們主要是平時沒配合過,其實他們幾個不輕易變換陣型。”
蕭長松知道上半場自己的確魯莽,乖覺地點點頭。
“那我們下場豈不是要贏了。”林開喜笑顏開。
林偃一拍他腦門子,教訓道:“孟家的主場,霍潛又是壽陽公主兒子,何況……”
他深深看一眼蕭長松,沒有說下去。
蕭長松擺擺手,略帶歉意道:“我們出身又不比他們差,沒必要這么委屈自己。”
“林偃說的沒錯。”林元超溫和道,“若是直到結束依舊是平局,那么是我們贏了。”
經過中場休息,到了下半場時果然如林泱所料,孟簡他們根本不敢輕易變換陣型。
開始蕭長松將功補過只盯著秦紹,林元超他們配合的完美連續進了三個球,場上懊惱聲不止。
然后林元超吹了個口哨,他們迅速變換陣型,由林偃攔著秦紹,林元超和林開在兩側輔助,蕭長松主擊球。
不過蕭長松并沒有著急擊球進門,反而配合他們跟孟簡他們玩起了貓捉老鼠游戲,氣得他們破口大罵。
在線香快要燃盡之時,眾人紛紛以為幾個年紀大的驕傲自滿要輸了,卻見蕭長松從容鎮定,在眼花繚亂中突然發難猛地一擊,將球擊進球門里。
孟思元望向林玄籍,微笑道:“林家果然是知禮之人。”
“上不了臺面,不作數的。”林玄籍很是謙虛。
雖是這么說,他回頭欣慰望了林泱一眼。
林泱表示跟自己無關是他們覺悟好。
不過孟思元說的沒錯:林家的確知書達禮。
上半場他們輸主要責任在蕭長松,但調解時無一人說他的不是,反而林偃替他找補轉寰:蕭長松帶著任務來晉陽,不能跟主家鬧得不愉快。
這個任務便是蕭長松見見孟淑月——若是相互看對眼,那就把婚事定下來。
且林偃他們來的早,知道孟淑月跟霍潛的過往,所以對林偃他們不外乎兩個結果:
若是蕭長松見好就收,那將來大家就是兄弟;若蕭長松執迷不悟,那就怪不得他們看熱鬧。
贏不贏的不打緊。
好在蕭長松見林家人不責怪自己,反而替自己著想,于是順坡下驢。
此馬球賽彩頭乃是一柄名為揚清的匕首,長約一尺二寸,鐵制,兩端有槍頭,中間作握手用,桿為圓形上纏綢帶。
孟思元笑吟吟地把宣布林家幾個贏了,讓人把匕首拿給林元超。
林元超很自覺的說蕭長松發揮了很大作用,轉手給了蕭長松。
當林泱看到匕首握手處那個月牙形護手刃時,頓時明白了孟思元用意。
她深深懷疑,孟思元早就跟蕭舉說清楚了。
同時看明白的還有孟淑月,她紅著臉跑開——跟羞愧無關。
反觀霍潛正要追出去被孟簡拉住,于是他怒目而視蕭長松,林元超等擋在蕭長松跟前,一場無形的打架暫時偃旗息鼓。
但這一架肯定是要打的。
看了馬球賽,幾個年紀大的笑呵呵說自己累了,要去帥帳休息。
孟白商給林泱使了個眼色,讓她跟自己一起去開解孟淑月,被林元超護著的蕭長松猛地甩開幾人,霍潛亦是如此。
不過蕭長松和霍潛分別朝兩個方向走去。
孟簡正想過去操練士兵,卻被嚴不疑攔下,嚴不疑正色道:“今日你看著霍潛。”
林元超朝嚴不疑拱手拜謝道:“多謝嚴飛騎。”
很顯然他把蕭長松當成自己人。
嚴不疑有一絲恍惚,林元超跟蕭長松并無親緣關系,但借著兩家顏面他們反而可以戮力同心,這大約就是世家吧。
打斷骨頭連著筋。
若是自己也有這么一個兄弟就好了。
他望著孟白商離去的背影感慨:若是孟家跟嚴家真能結親該多好。
林泱跟孟白商往過走,她下意識放緩腳步。
倒不是她覺得孟淑月能想通,而是她有話要跟孟白商說,但幾欲開口又咽了回去。
孟白商察覺到她有話要講,遂放緩腳步皺眉道:“你有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說,我們之間說話不需要斟酌用詞。”
“你還是放過那個做套索的匠人吧。”林泱直接道,“雖然他愚蠢無知,可戰場上會死人的,他若是不愿意你也沒必要強迫他上戰場。”
“你覺得我是出于打擊報復把他弄到軍中的?”
“不是,我見多了這種人,一個個表面上夸夸其談,真遇到事比誰龜縮的都厲害,比如嚴麗華。”
孟白商心中想笑,長了多次嘴卻沒有笑出來,道:“以后不許說嚴麗華的不是。”
她聽了這話,忽覺五雷貫頂,脊背上冷汗涔涔而落,左右權衡片刻,道:“我們不提她。
其實我也不是為匠人求情,只是覺得這些時日讀五胡史,神州大地黎民倒懸數百年,總要總結經驗的。”
“比如?”
“比如孫恩兵臨城下,王凝之居然不想著組織殺敵,而是跳大神。”林泱道,“太史公說的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你是看到三郎提拔秦紹所以才專門叮囑我嗎?”孟白商淺笑道,“其實他是看到我把匠人弄到軍中,然后跟著學的。”
他長嘆一聲,略帶嘲意道:“我這個弟弟自小就學我,當然這也是雙親總是拿我做他榜樣的結果。
實際上呢,亦步亦趨東施效顰罷了。罷了,我帶你去看看那個匠人。”
“那淑月呢?”
“讓她單獨待一會兒,她會想明白的。”
兩人折返到軍中,林泱遠遠就看到有個匠人拿著套索跟眾人介紹,圍觀人就像看耍猴一樣嘻嘻哈哈。
匠人并不惱怒,繼續唾沫橫飛。
“他脾氣比來之前強多了。”孟白商感慨道。
林泱啞然失笑:之前匠人仗著有人附和,故意把孟白商說的一文不值,現在碰上真正的士卒,這些人可不會如孟白商那般溫和,但凡腦子好使些就會收斂脾氣。
因為軍中以拳頭說話。
見孟白商過來,眾人皆噤聲,匠人拿著套索恍然若失。
孟白商沖匠人笑道:“林二公子說你不適合呆在軍中,讓我把你弄出去。”
匠人猛地抬頭仔細看林泱。
林泱以為他會感激。
出乎意料的是,匠人噗通一聲跪下來,祈求道:“求長史不要把我趕出軍營。”
“為什么?”孟白商臉上有種明知故問的坦然。
匠人道:“之前我沒上過戰場,看事情總是想當然。多虧了將士們提醒,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多么淺薄無知。”
“所以你準備改行做刀槍劍戟嗎?”林泱覺得他能想通說明是有挽救空間的。
“不。”匠人朗聲道,“我會繼續做套索,并且親自上戰場使用,然后根據使用情況進行改進,這樣才能做出最好用的套索。”
匠人繼續道:“世人總是覺得刀槍劍戟才是主流,實際套索真的有發展空間,既然他們都不信,那我就證明給他們看。”
冥頑不靈!
林泱覺得好言難勸想死的鬼。